那边赫连小鸟还在大开杀戒,完颜仲便使尽了全身解数,发挥到了脚下,真是足下生风,那边寥寥几个人却拦不住他,只看他就要冲出重围时,兀颜迪突然杀过来一边喝道:“老贼休想逃走!吃我一刀!”
看到他完颜仲才彻底明白,自己这一系列的行动,其实全部掌控都在人家的股掌之中,对手的情报网远比他那些密探分布的要广!
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报给朝廷,老夫这条命已经无所谓了,让这些动不动就能打入大内的密探横行无忌的话,要搞乱大金国只怕也只是举手之劳!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才是最近搞乱大金最严重的罪魁祸首,忠于大金的使命使他意志坚定起来。
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兀颜迪却不是他的对手,呼地向前冲去,使出他的绝学百草枯藤掌,不三合就让开对方一刀,一掌打在他胸前,看看赫连小鸟脱不开身,终于飞也似的冲出重围,只照着草木茂密的地方走,须臾就踪迹全无了。
在赫连小鸟带领下,这些多年苦训的刺客们就和每天穿衣吃饭一样,得心应手地杀光了这几百金人,再没出半点差错,除了她本人一张脸冷若冰霜,显得别有一番韵味,其余人人都喜形于色。
“嘿,杀这些人可比早上那场舒服多了,我和你说,下次下药能别下泄药吗?遍地秽物加血水的,叫我到现在都想吐!”
“哪那么啰嗦,不高兴你怎么不自己去下药?告诉你,什么剧毒、蒙汗药,下那么多到饭菜里,都是十分明显,只一眼就看得出来,蒙汗药的味只有在浊酒里才能掩盖的住,也只有泻药才能让人不知不觉!”
“我这不是被恶心坏了嘛,真是的,你还这么横咯,信不信我……小鸟姐,小鸟姐你怎么了?”猫儿突然看到赫连小鸟的样子十分不对劲,他从来没看到过她这副表情。
“兀颜迪大哥为了大家,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就这样死了,我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那老贼还是跑了,这都是我考虑不周造成的。”她脸上再也没有半分虚假,有的只是懊悔和痛苦。
“小鸟姐,别这样想啊,你已经做得极好了,就我们几百个人,古往今来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也屈指可数啊,这可全都是你的功劳啊。”猫儿看她样子不大对劲,赶紧跑上前安慰她。
“我的目的只有完颜仲一人,结果让他逃了,兀颜迪大哥的身份也暴露了,真是一败涂地。义父千般嘱咐我不可轻易表露感情,不能叫人知道我自己的想法,关键时候我还是得意忘形,闹成看这样,这都是我的错!”她睁大眼睛,对着这些人说:
“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以我为戒,永远别再犯这样的错误,永远不要表露自己的感情……永远!”
“明白!”很少看到赫连小鸟这幅模样的这些人,人人都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但是他们的身份,和压在身上的重任,还有赫连毅的养育之恩都告诉他们,前程漫漫,他们的前方,还有许多艰难在等候!
而莲儿这悄悄转过了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感情啊,还好,现在我还没有。”
完颜仲跑得急火攻心,闷着头使尽全力就不知到底跑出了多远,从中午跑到日朝西斜才放慢了脚步,只觉得又喘又累脚又软,他本来就受了不轻的内伤,这般一跑,更是筋疲力竭,气喘吁吁,感觉把一辈子的不顺全部集中到这一刻了。
“这个妖女竟有如此功力,根本就不合常理,只怕是个驻颜有术的老妖婆,说是赫连毅的奶奶老夫都信!可叹天下有多少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命丧黄泉?
“唉,如果当时我不贪功,谎报上去说已经解决了赫连毅,以当时的形势,早晚也能压下彻木衮达吉布,又岂会遭此算计,处处被人所制?这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如今折了精锐,把大金国坑害惨了,就回去将这条命还给圣上谢罪得了!”
回味着这一切,他一边自言自语,突然就想到自己这幅装扮过于显眼,若是这地方还有他们的人守着出山的入口,却不是自投罗网?将自己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全部扯下来丢了,自己一下子就像个衣着朴素的白发老头。
他身份高贵,自己随身从来没带过什么干粮补给,不能就近运功疗伤,只能尽可能快地跑回营地,不管那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都得将赫连小鸟那铺天盖地的密探组织报告皇帝,从北边的高山上翻出群山,抵达官道上时,他有些筋疲力竭了。
而且以那么快的动作飞奔,一旦被密探注意到,是别想安然无恙地走掉的,他谨慎地放慢了脚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风烛残年,软弱无力的老头,一步步捱出群山。
这名位高权重,养尊处优的大金国师,又是一名顶尖高手,虽说也是多次冲锋陷阵,同武功高强的敌人决生死,但是真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一阵微风徐过草丛,就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埋伏,一只麂子蹦出树丛,也能让他把心都差点跳出胸膛。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指得就是这样吗?尽管他心中暗自感慨,也更加不敢久留,只想什么时候能逃离这种处境,回到安全的地方。
若是换作他来到金营之前,其实也还好,那时候打草谷的金人还未劫掠到此,以他现在的形象随便找个小村小镇的借宿一下,就可以躲起来运功疗内伤了。
但是这时候他已经放开了军纪,亲自下令士卒随意烧杀抢掠,所过之处是满目疮痍,有人生活过的地方都是遍地灰烬,哪里有半个活人可以收留他?
严重的内伤加疲劳,使他体力渐渐不支了,也不管自己一生爱洁,也不顾这地方可能还有密探在找他,就往这官道路旁一坐他便开始喘息起来,心中暗叹,想不到自己半生都在坑人,这回大概是遭了报应,自己被人坑得走投无路了。
“这一下,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我若是活着出去了,也要痛改前非,不做那种为了和人作对而搅乱军纪的蠢事了,不过就是算是我活着回到了大金,也再没有我选择的机会了哈,哈哈。”他浑身放松,也不疗伤,也不强撑,竟然做出了一副等死的样子。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突然从那官道之南,走来了几个有说有笑,说着女真语的人,他定睛看时,那是四个走起来一步三摇,毫无半点军人形象的金国散兵,从这幅模样来看,应该是流窜到此打草谷,要沿路返回军营的人。
“我和你说啊,这幅人家的女人,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呀,哈哈哈!”一个满脸纵欲过度的样子,走路打晃的家伙说。
“嘿,也就你有这兴趣,那女人起码四十了也下得去手,而且杀人放火的时候,就你下刀子最狠的!”另一人说。
“你懂什么?姿色好别的都不是事啊,而且拿刀捅还要更刺激些,你懂个啥呢?”那人更加得意,张狂大笑起来。
“若在平时,我亲眼看到把军人形象败坏成这样的士卒,当场也就掌毙了!可是这些还都是我作下的罪孽,罢了,有人同行总好过一个人,老夫还是和他们一起回营,到了地方再做计较!”算计已定,他站起身朝那些人走过去。
“哎呀,你看看,这老儿看到我们不跑,倒自己送死来了,你这杀起来就没追砍的乐趣了,你们上,我没兴趣。”刚才最张狂的那个军士说道。
“住手!我是国师的密探,受命来此办事,不想没找到目标,这就要回去复命,遇到了你们,就一起同行吧。这是我的令牌,你们可以过目。”
完颜仲掏出自己的令牌,大金信奉自然崇拜的国教,原本都是以一块黑沉沉的铁牌做身份证明的,但是那东西常人不认识,时常出现麻烦,何况完颜仲这一派高了一头,所以后来他们这一派就换成军官一样的金牌了。
“哇,还是金牌!你说的是我们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你这金牌我们也认不大清,不过肯定是个人物了,反正一起回营这个是好说了,都是自己人。”那四个人一改浮浪的样子,都变得正经了许多,国师这两个字还是挺有威严的。
“嗯,那就有劳各位同行了。”完颜仲松了口气,就打算跟他们一块动身。
“几位,你们做出这般灭绝人性的事情,还给我撞到了,这样就打算走了?还有你,看那金牌来头不小啊,在这做什么鬼勾当?”这时从他们的来路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让完颜仲心中一跳,到底还是被赫连毅的密探发现了!
回头看去,一个衣衫磊落,劲装笔挺,束起干脆的长发,浓眉大眼,浑身豪侠气概的少年,背着柄四尺宝刀,正朝他们赶过来,劲风吹得头发略乱,头上却没有半点汗水。
“放肆!你这厮作死,竟然来管我们的事,拿命来!”那四名金兵欺压良善百姓惯了,哪里会把这样一个少年人看在眼里?纷纷挺枪拔刀,就朝他冲过去。
那少年也不打话,看人来时,那宝刀就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上了,耍出一招清风拂叶刀法,只见四尺长的沉重宝刀,在他手上竟然像片风中的柳叶一般轻巧无形,恍如蝴蝶飞舞,优美的刀光飘过,四人几乎同时血溅三尺,黯然倒地。
“慢来!壮士,我同他们真不是一伙的,我是个善良人家,还请少侠不要误会!”完颜仲看这人不像是赫连家的密探,刀法也极为高明,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算蒙混过关。
“那可不行,你那令牌我也见过几块,都是金国的将领才带着的,你那块还要花哨些,肯定不是个小人物。”那少年用无足轻重地说,显然是不会放过他了。
这关是躲不过了,那便先下手为强!他暗中运劲,双手如电就要突袭对手,可是内伤太重,运功时胸口一阵剧痛,使他出手的动作略微迟钝了一点,但是偷袭的动作却过于明显。
“月下斩蜈蚣!”没等完颜仲把这一招打出去,对面的少年连人带刀就分成了两个,原来位置的残影还在,划过一道亮如实体的刀芒,本人就到他身后去了。
原来他那一掌还是产生了可怕的威胁感,使来人身随意动,一招天伤悲悯刀法就使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让他人头咕噜一声,滚落到了地上,满腔鲜血却没和一般砍头的人一般喷将出来,身子慢慢歪倒下去后才开始血流满地,显得十分诡异。
“啊,这刀法我还是半点都不能自己控制,出手就伤人,武大哥教我时说,要使这刀法,除了一身杀气外,还要有慈悲之心,就这样子哪里能慈什么悲嘛,真是叫人头疼。”边说边顺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走过,不时摇头轻叹。
这个少年就是沈裕民,急火攻心般将自己意外获得的军情传给了黄河守军以后,他就留在附近,反正当时得了边宋营的军士接济,银子还不缺,就一边磨炼武艺,一边观察军队的情况,待到大金强渡只时,说不得自己也能上去出一份力量了。
看着波涛滚滚的母亲河,手中不停磨炼武艺,胸怀不觉又博大了几分,舞起手上宝刀,当真是豪气干云,满心虽为国捐躯尤不悔的想法,豪情壮志是慷慨激昂。
哪里知道,没过多久,等到那大金的军马真的到了黄河的对岸,居然就在三更夜半,一通虚张声势地擂鼓、呐喊,这数万大宋军马就连夜四散溃逃,不战而散了?
随后大金东路大军那数万军马便浩浩荡荡,全无阻挡地渡过了不曾有半个军士据守的黄河,连人家副元帅完颜宗望自己都说:若有一人在此,安能便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