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醒来的时候，脑袋里疼得像是有一把锥子在使劲搅。他刚站起来就又重新倒了下去，捂着头呻吟出声。

疼痛……而这样的疼痛不仅仅来自于脑袋，更来自血脉中。身上每一处都有着奇怪的、不同类别却又无法言喻的疼痛，那种分裂的感觉活像是整个身体都被切割了，手和脚，胳膊和大腿，头和颈，全部被割裂开了，而整个人似乎不再是一个整体。

他拼命睁开眼睛，看到君痕月和萧彧站在自己的身边。

疼得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萧彧会在这里，陆离低声呻吟着，听到君痕月叹着气说道：“这只是个开始吧……陆离要承受的是长时间的、连绵不断的非人折磨。是不是……太残忍了。”

“所以还不如杀掉他，才是解脱。”萧彧淡淡地回答。

陆离心中一紧。杀掉他？为什么要师父和听风阁的阁主要杀掉他？他做错了什么？

记忆停留在监牢中的最后时刻，自己被木连城所设计……但那之后呢？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君殿主和萧阁主会在这里？

“你带上面具追杀了他那么久，就没有想过……他其实是最无辜、嘴不应该死的人吗？”君痕月说，“我们的敌人是‘彼岸’，是羽林卫，不是彼此，不是陆离。”

陆离心中又是一振——带上面具？追杀他？那个面具男人，那个他深夜的噩梦，那个带走了苏蕴乐的人，竟然是萧彧？君痕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乱红她……在保护自己的时候，是否也知道这件事？

那么多的疑惑困在心中，却苦于疼痛的折磨而说不出话来，只能竖起耳朵听着。

“可是要杀他还是挺困难的。”萧彧突然长叹一口气，“刚才我用‘卷残云’偷袭他，反而激发出他更多的内力进行反击——”

“然后在一瞬间重创了我们俩。”君痕月低声说，“翻遍整个江湖也没有人有如此功力，结果疯狂状态下的陆离做到了。真是讽刺。”

“最讽刺的是，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陆离的身体里面藏着蛊，给了他们追踪的机会。”

陆离挣扎了几下，因为疼痛神智再次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断断续续听着他们的话，记在心里却无力去思考。

“不过好处是——刚才的爆发让他体内的蛊虫也承受不住死亡了。所以那些人最多能够追踪到这里，如果我们转移了他，他就是安全的了。”君痕月说。

“事到如今，你仍然不愿意动手杀他？”

“我本来可以保护他远离这一切的，但实际上我让他彻底卷了进来。他本不应该受这么多苦的。”君痕月的声音低了下来，“萧阁主，我有些后悔。”

“现在才知道后悔啊……在我们死到临头的时候？”萧彧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君痕月淡然，“敌人已经来了，我们大概注定是跑不掉了。但至少，要让陆离活下来。他如果最终站在我们这一边，那就是我们对付羽林卫能够翻盘获胜的最终法宝了。”

“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小子身上？”

“当然不止。”君痕月看了萧彧一眼，“被你送到安全地方的那个小姑娘，不是集结江湖残余势力的重要人物吗？”

“苏蕴乐啊……”萧彧突然有些感叹，“是的，拯救天道门的功劳我让给他了，他又是蜀山剑派轻岚的得意弟子，‘御剑’的继承者。虽然年纪尚轻，给她一点时间，她就是江湖的领袖。有她在，武林的反对实力就不会消亡。”

“既然我们都安排好了……那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君痕月忽然感叹起来。

他将陆离提了起来，走到河边，放到一个木筏上，用脚一蹬，木筏便顺着水流向着下游而去。

陆离拼命睁大眼睛往外看。木筏逐渐飘远，但他视线依旧清晰，似乎刚才过度使用内力的反噬效果没有影响到他的目力。他看到了无数的人影，重重叠叠，带着僵硬的身躯和嗜血的表情，将已经受伤的两人围住。而最外围站着的，是木连城和玄贞。

“一切都结束了。”有人站在一旁，幽幽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伤，“萧彧和君痕月会死去，蜀山和天道门已然覆灭，江湖中的势力要么早已投靠要么作鸟兽散。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陆离，一切都完了。”

陆离背后一疼，再次昏迷过去。而他最后听到的这个声音，是来自于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