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瞪大眼睛看着骚动的羽林卫,惊讶程度不低于封承宇。
这个烟花没有如陆离所猜想的那样招来来自听风阁的同门,但确实来了帮手,这些帮手竟然是……羽林卫自己?
几乎有半数的羽林卫仿佛受到了召唤,他们集体取下了头盔,将墨绿色的带子绑在额上,突然对身旁的同伴下手。
“哇……”陆离惊呆了,“他们的脑袋……绿油油的诶!”
苏蕴乐:“……”
席轩:“……”
封承宇大惊,忍不住厉声喝道:“你们干嘛!”
“抱歉!”一名绿色头带的羽林卫正将枪头从身边那人的胸口拔出,“我们并非羽林卫,而是君殿主安插的卧底!”
席轩陡然明白了:“那个烟花,就是你们动手的信号?”
“这位同门,你说的没错。君殿主早就有过吩咐,见到信号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付出生命,也不得暴露自己身份。但只要见到烟花,不管情势如何,就立即动手!”
封承宇退开两步,俯身将一名羽林卫放平,咬着牙:“不容易啊……君痕月究竟精英了多久,我的手下竟然有半数的人是他的卧底?”
但卧底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和羽林卫拼尽生死缠斗,彼此知根知底,武功势均力敌,混战很快便是两败俱伤,但无人退缩半步。
封承宇的反应有点慢了。少年得志的他,屡次在君痕月的手里栽大跟头,一再将他的傲气打压。如今他竟然发现,自己带出来的得力干将,竟有接近半数是那个混蛋派来的卧底。心中的挫败感禁锢了他的想法,让他在原地愣了半晌。
然后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提枪加入战场。
原本势均力敌的对战,因为封承宇的加入,天平开始失衡。
这个少年将军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将手中一杆长枪耍得如毒龙银蛇,如奔河激流,扰动的气息四散,竟将卧底们逐渐结成的战斗阵型硬生生打散。
“断水惊风枪”……少年在短暂的失常之后,似乎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长枪当空,一招“雷霆万钧”,扫动周遭,威力之强,甚至能够倒转波涛。
当先的三名卧底被那一股力量扫动,枪尖竟然断折,倒飞而出插入自己的胸口。因为力量过大,枪尖穿胸而出,在人的尸体上流下惊心动魄的血洞。
这样的招式,让在一旁观战的三名少年为之心骇。眼看卧底们在最初的偷袭占得上风后,此时已经节节败退,陆离喃喃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师父留下的办法恐怕不灵了……”
“没关系……”席轩说道,“君殿主进屋也很长时间了……应该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轰然作响,在大火之下,朱颜楼竟然……彻底垮塌了。
席轩目瞪口呆:“???”
陆离豁然起身:“师父……师父他……他被埋在下面了!”
卧底们眼看君痕月进了燃烧的屋子,石脂水的威力他们也很清楚。他们在节节败退中尚能坚持,支柱之一便是相信君痕月能赶紧从屋里出来。有御器殿殿主在,就能扭转局势。
但是现在楼塌了,冒险深入火场的君痕月却没有现身,甚至可能被葬身乱木之下。卧底们心态大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恶……”苏蕴乐一拳砸在地上,“应该我去的……我对朱颜楼更熟悉,我去的话,应该可以……”
“小姑娘,你去的话,九成九就别想出来了。一个人要想死,方法有无数种,你何必选择最难看的方式呢?”
陆离眼睛一亮:“师父!”
君痕月蹲在一旁,将盒子放下。他上身衣服已经烧坏大半截,露出的左边胳膊上,烧伤的痕迹触目惊心。
但他毕竟出来了,右手还握着“碎空”。他起身,笑道:“封承宇,我早就说过,你还是太嫩了。”
封承宇手中的枪停住,怒视君痕月:“混蛋,你究竟什么时候……”
“安插卧底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在这个时候暴露卧底同样是很大的损失。”君痕月叹了一口气,“损失惨重,兄弟们,我很抱歉。但你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撑到我出来。”
“别嘴硬了!”封承宇喝道,“你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现在还闯了一趟火场,更是……”
君痕月也不多说话,拿着碎空走向封承宇。
封承宇心中一凉。君痕月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只怕是真的游刃有余。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封承宇每次面对他都像是对着一滩漆黑的深渊,那种无力之感笼罩着他。
可是君痕月却没出手。
“封承宇,之前你进攻青澄山的时候,我们曾和你定下过一次约定,要你当场撤走,我们保你手下弟兄不死,对吧?”君痕月说,“今日我想和你再定一次同样的约定。”
“哼……君痕月,你终究还是退缩了。你若是有信心全歼我们,又何必先行服软?”
“我当然有信心将你们全歼,但我不想让自己的部下伤亡太重。这种心情,相信你也有的。手下信任我们,将命交给我们,我们自然要为他们负责。”
“你以为我们羽林卫都是贪生怕死之徒?你太小看我们了……”
“我当然相信你们的心性,但封承宇,我了解过你。”君痕月微笑,“如果要你为了朝廷献出生命,你可以毫不犹豫。但你没法轻易割舍自己的属下,你将他们的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这就是你的软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小小年纪就成为五品统领,但你适合成为一个慈爱的长辈,而不是带兵的首领。”
“你……”
封承宇咬着牙,却不得不承认君痕月说得对。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属下的——这家伙很了解自己,但反过来,自己却没法真正看透君痕月。
所以每次相遇,他总是失败的那一方。
“首领,我们不怕……”
“住嘴!”封承宇喝道,“君痕月,我答应你的条件。”
“首领,您不用这样顾惜我们!”属下忍不住,“如果他一直以我们的生命作为要挟,您就只能永远退缩,永远不能打败他……”
“不!”封承宇挥手,一字一句说,“下一次再见他,我会做好准备的。”
“什么?”
“下一次,我会做好准备的……做好牺牲自己,也牺牲你们的准备。”封承宇握着拳,“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有放弃你们的觉悟……”
君痕月微笑着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