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澄山白雪茫茫，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一枝腊梅悄然深出，暗香幽幽。

君痕月站在御器殿的大门前，背负着双手，望着这一片苍茫的世界，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过年的时候，听风阁内也显得有些安静。不仅是门生，一部分有家室的门人也被获准暂时离山，回去探望家人。

刺客组织里的人出生大多很苦，他们做着刀口舔血的生意，赚来的钱大多都会花在家人身上，让他们能够过上好日子。

但刺客这一行本身就太过危险，手中沾染太多的鲜血，不祥且易遭至报复。所以听风阁的门人都将家属安置在远离江湖纷争的地方。到了春节的时候，轮换着请假离山，去看望亲人。

当然，听风阁内也还有不少孤家寡人，从小便是孤儿，也没有成亲。他们自然就义不容辞地留守听风阁了。

“一个人在发什么呆呢？”身后有声音传来。

“我还在想……关于上任‘瑶光’的事情。”君痕月说道，“我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但想不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孙师妹，不如你来帮我参详参详？”

孙敏燕笑了笑：“大名鼎鼎的君痕月都想不透的事情，我就更不行了。我啊，最擅长的就是舞刀弄剑，最好是有一天能够将天下的剑法都融会贯通起来，创造一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功。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这些腥风血雨摸爬滚打的人了吧。”

君痕月微微点头。他倒是很了解孙敏燕的性子。如果不是在听风阁而是在其他名门正派，她大概会以一个武学天才的女侠名号扬名江湖。

当然，也亏得是在听风阁，在七殿之主的纵容和支持下，孙敏燕自展露才华后就不再被派出去执行艰难的任务了，姚暗雪让她乖乖地留在阁内钻研武学，甚至破格将她提拔为了演武殿的副殿主。

“但是君大哥，现在不是你在这儿发呆的时候，萧阁主在议事堂，有事找你。”孙敏燕说道，“好像是要惩罚某个御器殿的门人……说是擅自盗取了听风阁内的重器……”

君痕月脸色微微一变：“烟光！”

他来不及多想，向着主峰议事堂奔去。

萧彧是在除夕的前夜回到山里的。但面对疑问，他拒绝回答自己去了哪里，只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随后萧彧便深居简出，连除夕夜阁内的团年宴都只是露了一面便匆匆离开。现在好不容易想到要召唤君痕月，居然是因为要惩罚他的下属？

君痕月推开议事堂大门。萧彧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而不出所料，烟光跪在萧彧的面前，满脸泪痕。听见开门的声音，烟光回过头来，涩声喊道：“君殿主，请您……请您向萧阁主求求情……”

“发生什么事了？”君痕月问道。

“前几日，玄武堂的人向我报告，说在清点库存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张破心弩。”萧彧说道，“查阅记录，才知道是烟光拿着你的命令在腊月调取的，一直没有归还。但破心弩是听风阁内重器，是我们御器之术凌驾于‘彼岸’和‘海棠’之上的保证，根据制度，哪怕你是御器殿殿主，要调用破心弩，也必须与四堂堂主汇报。可我私下问过那四人，从未得到过你的汇报，这是怎么一回事？”

君痕月沉默了一下，没有回话。

“君殿主，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你违背了我们的制度，第二，你的属下伪造了你的命令，欺骗了我们。”

“君殿主……”烟光叫道，“请您告诉萧阁主……”

“我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君痕月打断了烟光的话，神情冷淡，“烟光仗着我的信任，偷用了我的印章。”

烟光惊呆了。

“既然如此……”萧彧冷冷地说道，“按照门规，如果她不立刻交出破心弩，阁主以及四堂七殿之主可以随时将她就地正法。”

“不！”烟光摇着头，“君殿主，不是……”

“烟光是我最信任的属下之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但我相信她有自己的苦衷。”君痕月向前一步，淡淡地说道，“请萧阁主将她逐出听风阁，但允许她用三个月的时间找回破心弩，以此换自己一条命。”

“你的意思是，我要放她下山？”萧彧冷笑，“她若是跑了……”

烟光有些呆住了：“君殿主，您……”

“我可以拿我的信誉做担保，她不会逃跑。如果三个月后她真的杳无音讯……”君痕月神色一沉，“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将她找出来，送她归西。我是听风阁的御器殿殿主，要杀的人迄今为止无人逃脱。”

萧彧看着君痕月，君痕月也直视萧彧的目光。仿佛是在隔空对峙，两人都试图想从对方的表情中猜透他心中所想，但两人都面色如常，不露丝毫的破绽。过了一会儿，萧彧有些收回目光，挥了挥手：“行，就按你说的办吧。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

君痕月走到烟光面前。

“君殿主……”烟光咬着牙，“求求您，我不想离开听风阁……听风阁就像是我的家一样……而且明明是……”

“跟我走。”君殿主扫了烟光一眼，转身出门。

烟光抹了抹眼泪，跟了上去。

君痕月在前面大踏步走，烟光在后面使劲追，雪地里留下两行歪歪斜斜的脚印。也不知追了多久，君痕月终于停下脚步，转身。

“君殿主……”烟光气喘吁吁，“求您了……当初是您让我把破心弩……”

君痕月摇了摇头，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边，示意她噤声。

“君殿主？”

“你听好了，烟光。听风阁，你肯定呆不下去了。”

“可是……”

“因为我……”君殿主凑到烟光的耳边，放低声音，“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事情很重要。”君痕月说道，“烟光，你现在是阁内我最信任的人了。所以抱歉，我需要你受一点委屈，把这件事交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