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轩打开窗户，将纸片扔了出去。窗外黑影一闪，白虎堂的巡守接过纸片，消失在夜幕中。

陆离心里头很慌，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把扮演青楼女子的要点给过了一遍。席轩说得没错，这是他最擅长的角色——毕竟他曾经以“阿倩”的身份在灌城著名青楼“群芳园”里接了几天客。虽说卖艺不卖身，但其他姑娘们腰肢柔软媚眼流波的样子，就像是垫在宣纸下面的毛毡，笔锋挥过浓墨浸染后，留下了若隐若现的痕迹。

卧房的房门被推开，徐岩走了进来大声说道：“我开了赌局，赌的是明天陆离会被淘汰，席轩同门你下不下注？”

席轩淡淡地说：“我记得你最早开的赌局是我和阿离都熬不过这次中试。”

徐岩脸一红：“嗨，别提了，席轩同门你形易科成绩那么好，明天肯定会过关的。这次中试你虽然跌跌撞撞，但是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说人话。”席轩伸了个懒腰，“上一个赌局亏了多少，逼得你这次甚至又要重新开个赌局来赌陆离明天失败？”

“……我要破产了……”徐岩愣了一下，哭丧着脸说道，“要是明天陆离溜下来，我就只能去给谷毅同门卖身为奴了……”

席轩心想第一你开的赌局次次输不破产才怪，第二你每天跟在谷毅身边当狗腿子和卖身为奴也没什么区别了。他转头喊陆离：“阿离！阿离！徐岩同门要开赌局，你要不也下个注？”

陆离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但精神世界还沉浸在群芳园的姑娘们身上没有浮起来。于是他柔柔弱弱地扭过身子，翘着兰花指，尖细着嗓子问道：“有什么事么？”

徐涛退了几步，惨叫一声跑开了。

“变态啊啊啊啊啊啊啊！”

席轩：“……”

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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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阁内的“黑屋”，是组织门生进行“黑屋比试”的场所。

但这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被打造成了一个小镇模样的场所。平日里，这儿空无一人。但到了形易科考核这天，“黑屋”之中，忽然就热闹起来。

形易殿的先生和一年、二年门生一起，按顺序，鱼贯涌入黑屋内，将这里变成贩夫走卒、车水马龙的场所。

陆离坐在青楼的闺房内，对着镜子，紧张地检查自己模样，看那轻纱披肩、胭脂敷面，还有没有明显的破绽。

房门被打开了。

从镜子的中看到来人的瞬间，陆离差点叫出声——

那位二年门生，竟然是他们刚成为候选刺客不久后遇到的师兄，二年门生楚天阔。

陆离赶紧把惊呼声咽进肚子，回过头来，正要说话，双手手腕已经被楚天阔抓住。

那楚天阔一脸色眯眯的，似乎对自己目前的差事非常满意。他一点都没有发现眼前的女子是男人所装扮，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凑。

“来嘛，美女。”他嬉笑，“服侍好了大爷我，不会亏待你的。”

楚天阔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不管这个青楼女子是形易殿先生还是一年门生装扮，按规定都不能够轻易现出真实身份。而如果真的是一年门生，就更得要全力配合。若是为了所谓的“青白”，让自己看出破绽，打上一个“不合格”，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有恃无恐，趁此机会占够了便宜。

陆离没有想到楚天阔这么浓眉大眼的师兄竟然会如此无耻。可他又不能凭借武功强行挣脱，只能强颜欢笑：“别……别急嘛……你这样我怎么服侍你……”

“你准备怎么服侍我？”楚天阔眉梢一挑，笑嘻嘻地说道。

“小女子……小女子给你斟酒……”

楚天阔眼珠子一转，也觉得一来就逼迫太狠也不太对，于是松开手，懒洋洋地往后一躺，朝陆离扬了扬下巴。

陆离强忍着内心的恶心，腰肢扭摆去倒酒。把酒杯端过去的时候，楚天阔趁机牵住他的手，满脸暧昧：“小姑娘……”

陆离一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去了：“嗯？”

“……小姑娘的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

“呃……？”

楚天阔觉得很不爽。原以为触手所及，起码也是肤若凝脂指若葱段。哪晓得上面茧子密布，粗糙无比。

经过严格修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茧子，但光从这一点还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毕竟即便是形易殿先生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刺客。

但陆离却觉得这是个可能导致自己被认出来的破绽，赶紧将手抽出去，笑道：“小女子……色艺双全……”

“……说实话你其实也没啥色相……”楚天阔摇摇头，“算了，那你有什么‘艺’，给我表演下吧。”

陆离硬着头皮：“那就给大爷……唱一首小曲儿……”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吟唱——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可是……陆离当初在群芳园，可是凭借一首“灵魂小曲”，差点吓跑老鸨柳含的所有顾客。如今在这儿一开口，将这首本来就沉郁凄然的曲子更是唱的如鬼哭如狼嚎。楚天阔听了两句，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就像是锯子锯木，一声一声锯在自己灵魂深处，忍不住大声喊道：“停！给我停！给我停！”

他站起身，站在陆离面前，深吸一口气：“你……你其实是……”

陆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楚天阔的话，就是最终的审判。一旦他说出“你是一年门生”，陆离本次考核就宣告失败。

所以陆离很着急，赶紧趁着最后机会做表演。他急抛媚眼，将肩上的轻纱褪下一小半，身子柔软如水蛇，甚至将衣领也解开，“酥胸”半露。

然而……好像破绽更多了。

楚天阔：“……胸是假的……”

陆离：“……”

大门再度打开，席轩冲了进来。

陆离内心：“……轩哥你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席轩显然没瞎，把一切都收入严重，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开口：“小……小倩……我……我……我把赎身钱攒够了……可以来带你走了……”

这是他们早就约好了的，由席轩担当要给陆离赎身的恩客的角色，在关键时刻把陆离解救出去。但陆离这主动投怀送抱，却出乎席轩的意料。

陆离也赶紧回归早就排练好的剧情，朝席轩跑去，哭得梨花带雨：“哥哥……你终于来了……我……我一直在想你……”

席轩：“假胸马上掉出来了……别装了……”

楚天阔反而却不动神色，只是暗中出掌，将大门关上，然后继续表演。

他将陆离逼到墙角，右手撑在墙上，左手把陆离歪掉的胸扶正。

陆离：“……”

楚天阔压低声音：“原来是你们两个废材啊……”

陆离愣了愣：“……楚师兄你已经认出来了啊……”

“当然记得……我们当时和对手对峙那么好几天，如果不是被你们俩打破平衡，我已经饿死在那儿了。”楚天阔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被淘汰掉了……居然还能坚持到中试？”

席轩：“师兄……我们如果这一科不合格，中试就会被淘汰掉。所以……所以请你……”

已经被彻底戳穿，席轩的脑子转得再快，也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够低声下气，看能不能触动楚天阔的恻隐之心。

楚天阔轻轻一笑：“放心吧席轩……我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你是席焱师兄的弟弟……”

那个名字一出口，席轩的心情大震，一把抓住楚天阔的胳膊：“你……你认识我哥哥……”

陆离这才想起，席轩以前给他提到过，自己有个胞兄也在听风阁当门生。只不过那位胞兄是三年门生，一整年都在山外参加荆离岛的最终测试，所以半年过去，他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楚天阔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放心吧……我会假装没有认出你们的。席焱师兄的弟弟……我是一定会帮的……”

陆离和席轩对望一眼，松了一口气。

只要二年门生咬定没有看出破绽，那就铁定合格。这样一来，“中试”这一关，虽然跌跌撞撞，但毕竟有惊无险的，闯过去了。

楚天阔转过头，看着席轩，眼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