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一声，陆离摔在一张桌上，将它压碎。小龟公冲上去抓他，陆离情急之下捡起一片碎木头扔了过去。小龟公立刻躲开，显然相当忌惮，盯着陆离的手，如临大敌。

陆离心中一动。

对面显然忌惮自己的暗器手法。虽然他身为御器殿殿主关门弟子的事未必传出，但作为刺客七艺，“御器”向来都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他手中扣了两枚小木块，轻轻抖动手腕，甩了出去。木块在空中看似偏偏歪歪，但划着极其规矩的轨迹锁定小龟公。

他已经用上了粗浅的“一羽万顷”手法。若是由君痕月亲自出手，这小木块不仅速度奇快轨迹难测，更会精准地瞄向对手的穴道。陆离显然做不到这一点，木块能够对准目标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小龟公不知虚实。他警惕地盯着木块，当它们飞到自己面前时，他大喝一声，吐气开声，“啪啪”两掌，将它们击落。

这么轻松挡住了暗器，反而让小龟公更加谨慎，怀疑这是诱敌之计。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谁也不能保证他接下来会不会袭来雷霆之击。

陆离不停地将碎裂的木块扔过去，“噼里啪啦”，屋内狼藉一片。小龟公站在原地，身形稳固，不轻易移动身体。

静便若千钧之山，动则是无根之浮萍。小龟公双掌翻飞，紧守门户。一掌一掌劈出，将所有的木块荡开。

陆离越看越是疑惑。这扎实的功底和光明正大的招式，显然对手出自名门正派，且自小经历的是专门的修行。

这样一个少年，为什么会在青楼里当龟公？

陆离心中想着，手上不停。但细碎的小木块很快就被扔光，陆离无奈之下，右手摸索，猛然一提，双手举过头顶，将大木板勉强扔过去。这一下毫无技巧和准头，落在小龟公身侧数尺开外。

“就这点能耐？”小龟公已经大致摸清了陆离的本事，“该我上了！”

陆离退后两步，刹那间小龟公就已经冲到陆离面前。他正要下手，门口传来怒吼：“干嘛咧？干嘛咧？胆子肥了？是想把我们群芳园拆了？”

两人一愣，便见到钱通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指着他们一顿臭骂：“小璇你这个小畜生，我告诉你这梨花木的桌子够买三个你了！小倩你这个混蛋，竟然敢对金主不逊，你这是要毁我们群芳园的招牌啊！哎哟柳含姐真是造孽啊，怎么会找来你们这两个丧门星啊！我今天就要替柳含姐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右手举着烧火棍就朝着小璇的脸上打下去。

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那个叫小璇的少年掌若铁箍，钳住钱通的手。

钱通瞪他：“反了你！给我松手！”

小璇哼了医生，反而更加用力。那一刹那，钱通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捏碎了，“哎哟哎哟”惨叫出声。

“小璇你个小……畜生……我警告你……哎哟……小倩你个混蛋，还不来帮我……你个臭婊……”

话音未落，陆离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小璇恰到好处地松手，钱通便惨叫着飞了出去，又顺着楼梯一路滚到一楼，摔个四仰八叉，挣扎了几下，再也起不来了。

“你是昆仑派弟子……”陆离终于想起来了，他的脑海中闪过去年的百日誓师那一天的情形，想起了那个站在一群白衣翩然的昆仑弟子身后的少年的模样，“胡小璇……”

“嘿，既然认出来了，就乖乖跟我走吧，免得多吃苦头。”

“真没想到。”陆离退后一步，“堂堂昆仑弟子，竟然委身青楼……”

“还不是因为你！”一提到这事，胡小璇突然愤怒了，“就是为了抓到你这个漏网之鱼，我才被迫在这里受苦……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胡小璇冲了上去，抓向陆离的左手手腕。陆离本想闪开，可胡小璇的动作晃花了他的眼睛。原本看着胡小璇的手是从斜上方攻来，眨眼之间却由下至上扣住陆离的手腕，陆离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缥缈云掌……”陆离惊呼。

昆仑派绝学之一，“缥缈云掌”。

昆仑山高地远，传言曾是仙人修仙之地。然仙人渺然不可寻，山顶终年云烟缭绕，若真若幻，于是昆仑派祖师有所感悟，创出这一套“缥缈云掌”。

这一套掌法的精妙在于缥缈难寻，真幻不辨。似左实右，似上实下，招式之间变换无穷，在打到敌人身上之前，敌人始终无法确认真实的方位。

陆离猝不及防，一招被擒。但他右手顺手拿起一根木棍，以棍为剑，挽了两个剑花，直刺胡小璇的胸口。

毕竟是出自孙敏燕的亲自调教，哪怕火候尚浅，但这一剑也是招数精妙。胡小璇脸色一变，无奈松手后退半步，忽又趋前一步，左掌拍向陆离的面门。

陆离刚要躲闪，右手一疼，不由自主松手，木棍便被胡小璇夺了过去。陆离还在发愣，手臂挨了重重一拳。他踉跄后退，捂着伤处，左手几乎抬不起来。

缥缈云掌……似乎处处都是胡小璇的拳掌，欲要防守却顾此失彼，根本无从对抗。

陆离转身就跑，但胡小璇一个晃身挡在门口。陆离再冲向窗口，忽然倒地一滚，抄起之前被他扔出去的木块，以隐秘的手法射出。

胡小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防止陆离逃跑上，一分心的功夫，木块就到了眼前。他勉强仰身避开，面部被擦过，火辣辣地疼痛。

胡小璇大怒，出手更不留情。陆离半个身体都已经探出了窗户，被胡小璇抓住脚踝又抓了回来。胡小璇反扣住陆离，冷冷地说道：“这次我要再让你逃了，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彼此拼命相搏时，有人提着钱通的烧火棍，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来。那人走到屋门口的时，恰逢胡小璇制住陆离。她倚在门边，大喝道：“胡小璇！你搞什么？是要拆掉我的群芳园吗？”

陆离明显感觉到胡小璇的身体僵住了。他松开制住自己的手，缓缓站起来，脸色苍白：“老……老鸨……”

老鸨？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柳含姐”？

陆离打量着柳含，宽额大眼，腮红似血，花枝招展，半老徐娘风姿犹存。她提着烧火棍，指着胡小璇骂道：“反了反了反了，我就出去不到两个时辰，你就弄得天翻地覆。我要是再多离开一会，回来是不是连家都找不到了？”

“老鸨你听我解释……”刚刚还威风凛凛的胡小璇竟然像是老鼠看到猫，“都是他……他居然对恩客无礼，我这是为了教训他！”

陆离心想昆仑派弟子怎么这么没骨气，一个青楼老鸨都把他吓成这样。不过无论如何，这是逃跑的机会。他忽地跳起来，落在柳含的身后，右手如爪，扣住她的后颈。

“别过来！”陆离喝道，“想让她活命的话，就乖乖放我离开！”

“不！”胡小璇脸色大变，“不要！”

“哼……看来你很在乎她嘛……”陆离得意洋洋，自知抓住了胡小璇的软肋，“放心，只要你不追出来，我不会伤她一根毫毛的……”

情势就这么逆转了，陆离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