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很多omega心中,沈修云都是英雄般的存在,而从英雄到魔鬼,这种印象的彻底颠覆,却仅需要一天。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新兵们才全部回到营地,正如沈修云之前说的,先到的半数人有东西吃,而后到的人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此时人们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倒床上睡觉。而当他们回到飞行器上看到沈修云,脸上却露出比看到虫族还要绝望的神色。
“我这里有两种药片,一种是模拟发情期的,另一种是延长发情期的,你们可以从中二选一,至于相应的药效,就由他来给你们解释。”沈修云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年轻人,他是白莫的助手,如今协助白莫研制各种药剂。
“第一种药大家都很熟悉,服用以后会发情,服用者只有通过自身的毅力克服,长此以往,就会锻炼出耐力,以后再到发情期时就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而第二种药,可以在发情期到来之前服用,每服用一片药能将发情期推迟一天,但是等到发情期真正到来的时候,服用药量越多,副作用就越大,可能会令身体完全失控。如果你们选择了第一种药,就要从今天开始每晚服用一片,锻炼忍耐力,而选择第二种药,只需要在发情期即将到来的时候服用。”
助手解释完,沈修云就让新兵们上前自主取药。
omega之所以在帝国没有参与工作的权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发情期。一旦发情,就会失去自我,只屈从于本能,丑态尽显,任人羞辱,还会影响到其他工作中的alpha,所以omega的活动范围才一再被限制,直到最后完全被禁锢在家中。
omega的发情期,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此时沈修云在这里所做的事就毫无意义,可是究竟如何解决,沈修云却将这个选择权交到omega们自己手里。选择第一种药,意味着想要完全凭毅力战胜自我,而选择第二种药,虽然短时间内不需要吃苦,后面却有很大的隐患。
新兵们列队上前,各自领取了自己的药。正如沈修云所料,选择第二种药的人数远远多于选择第一种的。
当天晚上,沈修云就秘密下发了一道指令:将所有选择第一种药的人,归入机甲军备选名单,着重观察。
第一个新兵训练的夜晚,对于一部分omega来说非常难耐,但是在这部分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难以磨灭的信念:他们渴望变强!他们生来就是omega,但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梦想!他们不甘于屈居人下!
而就在同一时间,饱受发情痛苦折磨的,却并不仅是这些选择了第一种药物的新兵。
沈修云因为常年压抑自己,发情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如今更是达到三五天就会来一次的程度,而且因为不懂得如何自我疏解,一次比一次更加难以忍耐,有时候,他甚至不得不通过自伤来转移注意力,身上已经留了好几道深深的伤口。
尽管如此,到了第二天,沈修云还是那个铁血无情的训练官,面无表情地想着各种方法折磨这些新兵。而新兵们因为有了那“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心结,谁都不愿意被踢出来,所以不管沈修云交代的任务有多么变态,都拼了命地去完成。不过七八天之后,当新兵们发现沈修云并没有对成绩最不好的人做什么,便渐渐生了怠惰心理。
这天,新兵们开始格斗训练,一个新兵因为不堪训练重负,被练习对手打倒在地以后装晕,死活不肯再起来。沈修云走到他身边,低头静静看了看,然后直接抬脚狠狠踩在这人的脸上!
“废物。”沈修云用脚在他的脸上肆意碾压,“你这样的人,注定给人当做玩物。”
新兵被踩得再也装不下去,奋力挣扎,想站起来,沈修云脚力放松,却在新兵刚刚起身的时候,再次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哦?想站起来了?起来做什么?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躺在这里。”沈修云说着,抽出佩剑在那人身上一划,将他身上的新兵服划破,“你连这身衣服都不配,我帮你剥下来可好?”
只要是个人,就有几分血性,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新兵被这样嘲弄,也急了,再次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被沈修云踹倒,这次他是面朝下倒地,啃了满嘴黄沙,而沈修云又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狠狠将他的头往黄沙里踩。新兵伸手扳住沈修云的脚,却丝毫无法撼动那犹如千金的压力,愤怒地发出呜呜的闷响。他求饶,谩骂,到最后疯狂地嘶吼尖叫,沈修云几次玩弄,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
终于,新兵红着眼睛发出啊啊啊地狂吼,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向沈修云扑过来,好像要和他同归于尽。沈修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机,嘴边竟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想杀了我吗?拿起你的剑!”沈修云目光灼灼地看着新兵说。
一柄剑从围观的人群中扔出来,新兵捡起剑向沈修云胡乱砍过来,左劈右刺,而沈修云只守不攻,引着他将刚刚学过的剑术一路使出来,并时不时挑拨两下,激起他的怒意,让他的出剑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直到最后,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被他使出,不管不顾攻向沈修云,沈修云才终于出剑,只听“叮”的一声,将新兵手中的剑挑了出去,飞出老远,直插进黄沙。剑身微微震动,晃出雪亮的剑光。
全场静默。
新兵这一刻突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疯狂的事,呆呆地看着在他面前勾起唇角淡笑的沈修云。
掌声自人群中响起,然后越来越大,沈修云将手中长剑缓缓收入鞘中,也为新兵鼓起了掌。
从这次事件以后,omega新兵营里,再也没人轻言放弃,偷奸耍滑。
而那个新兵,之前本来是领了第二种药,那天晚上,也悄悄递交申请,向上级申请了第一种药物。后来他成为沈修云麾下战斗力最强的几名大将之一,当很多年后,再次提起当年的羞辱之事,这位受人尊敬的omega将军,也仅仅是淡然一笑。
从长跑,到负重长跑,负重跨越障碍跑,从基本的格斗,到剑术,枪击,机甲操作,从理论战术,到布阵,制作陷阱机关……沈修云用近乎残酷的训练方法,将每个人的极限逼出来。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两千多个omega就算没有脱胎换骨,也已经面目一新。
训练的最后一天,沈修云布置的任务竟然和他们来的第一天一模一样:耐久跑,进入沙丘隧道,抵抗虫族袭击。
一个月前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可以死人的路程,一个月以后竟然轻松得好像散步。就连这些omega新兵们自己都对这样的改变大吃一惊。
跑进沙丘隧道以后,沈修云还是安排人启动了幻境装置,不过虫潮的追击速度是之前的两倍。然而这一次,当虫潮从后方袭来的时候,新兵们没有像当初那样惊慌失措,他们自动分成两队,后方部队用各种激光炮激光枪对虫族展开反击,减缓虫潮运动速度,而前方部队则集体跑步向前,用最快的速度跑出隧道口,然后开始在隧道口凿石,运沙,制作机关,等后面的部队出来,立刻启动机关,将隧道洞口封住,将虫潮牢牢堵死在里面。然而这并没有完,之前早早就有一个侦查先锋小队,绕回他们进隧道的入口调查虫潮来源,等确定所有虫子都追进了隧道,往里面点了一把火,将它们全部葬入火海……
时隔一个月,三十几台飞行器再次,离开这片人间地狱般的沙漠。然而此时在新兵们的眼中,这里却并不只是一片干枯的沙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十天,他们也许并没有变得如何强大,但是,很多人的生命历程就从这里被彻底改写,崛起不是现象,而是一种态度,这里的每一粒沙土,都浸润着他们的汗水,眼泪,鲜血,同时,也见证了他们艰难拾起的勇气,还有尊严。
沈修云率领omega新兵们回到主城,然而却没有新兵们想象中的欢迎仪式,不仅如此,整个欧米伽主城的大门都紧紧闭合,甚至连城墙的防护罩都被开启。
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沈修云的新一道命令,解答了新兵们的疑惑。
“把这里,当成是梅左基地,我们攻进去!”
高耸的城墙,内外环绕的两部分城池,omega的集中营,不得不说,这里正是和梅左基地完全相似的地理地形,完美的演习战场!
还有什么,比一个模拟的战场更能检测这些新兵的实力呢?
攻城之战,就这样打响了。
三十几架飞行器自动分解,每一架都转变成十艘战斗型飞艇,开始对欧米伽主城进行围攻,全都是真刀真枪,烧钱一样的演习,将战争的真实性推到极致。
三天后,当欧米伽城池被攻破的那一刻,城内城外都是一片欢呼声,而这三千多名新兵,也终于成功完成了从新生到军人的蜕变,成为欧米伽盟军的战士。短暂的休整之后,在沈修云的率领下,他们踏上战舰,向着梅左星球进发。此时的他们,满腔豪情壮志,甚至忘了他们当初参军的初衷,竟然只是为吃饱饭。
而就在这同一天,拉马星球。
经过一个月的反击,洛迦终于在亚比该的配合下,将虫族的疯狂攻势勉强遏制住。
虫族的初级生命体喜欢集结成群,形成为人们所熟知的虫潮,可他们也仅仅是没有智力的低等生物,虽然难缠,危险性还没有那么恐怖。可是一旦有高级生命体操纵它们,它们的实力就会成几何倍数提升。而如今在拉马星球的高级生命体,已经被洛迦率领的军队消灭殆尽,却只有一个漏网,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个,就是凯撒伦。
凯撒伦作为皇族,血统本身极其优秀,当时又是自愿接受虫族试剂注射,所以在他体内的虫族已经进化出极高的智力,能力可能要比范斯德还强悍。单从他表现出来的速度和敏捷度,就看得人心底发毛,虫族都是共有意识,他对低等虫族的影响力有多大,简直不可估量。
此时此刻,洛迦和亚比该汇合,两方军队将温莎墓地合围,气氛极其沉重。
“洛迦,我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现在只能用原能弹。”亚比该看着安静得}人的墓地,对旁边的七皇子说。
原能弹是一种比原子弹摧毁力还要强的炮弹,辐射也是原子弹的千倍。破坏力太强,这也是为什么这种原能弹没有被用来大规模对付虫族的原因。但是它有一个优点,就是可以将攻击范围完美地控制精确,事后的辐射影响也不会扩散。亚比该公主说用原能弹,意味着要将温莎墓地彻底摧毁,一个炮弹打进去,温莎墓地的范围内,全部化为尘埃,百年内都不可能再有生命进入。
洛迦眉间微蹙,没有说话。在场的人都保持沉默,他们知道为什么七殿下难以下达这样的命令。
因为,温莎墓地里埋藏着洛迦殿下的亲生母亲,那位曾经被称为宇宙瑰石的omega美人,omega的血统纯净度接近100%,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有这么高浓度血统的人,只有沈修云。
洛迦虽然想起前世的事,但是对他来说,这位omega母亲在他这一世的童年,给了他两辈子难得的母爱,那位温柔的女人,美丽,善良,却因为难以启齿的身份,在皇宫里受尽白眼,还受尽凯米斯皇帝的折磨羞辱。这位母亲,要比他前世那个被后宫扭曲了人格的母妃更像一个母亲,所以尽管只相处了几年,但洛迦对她的感情还是很深厚,自然不忍心让她的尸骨化为灰烬。
可是再这么耗下去,只会有更多的将士牺牲……
“大姐,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洛迦终于开口道。
亚比该看着紧闭双眼的洛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下令全军将包围圈扩大,军舰准备发射炮弹。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炮兵即将启动发射程序的时候,洛迦突然心念一动,抬手制止道:“等一下!”
亚比该疑惑地看向洛迦。
洛迦说:“大姐,我要进去。”
“七弟!”
“我要将我母亲的棺椁取出来。”
亚比该刚要说什么,不料洛迦却突然身形一动,飞快地向着墓地的方向跑去,智能机甲在他奔跑的过程中一层层展开将他包裹住。亚比该看着洛迦渐渐消失在墓地里的身影,看着他那与常人相比敏捷很多的身手,深沉的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波动。
洛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被一种力量唤动,让他迫不及待地奔向母亲的墓地。
他曾经被沈修云一剑刺穿心脏,然而他非但没有死,他的血液居然还拥有了抵抗虫族的能力,而当他得知,他的亲哥哥沙萨尔也拥有类似的能力时,便不由想到他们共同的血脉来源——他们的母亲。
约瑟曾跟他说过,他第一次看到虫族还是所罗门竞技场被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将虫族傀儡一枪爆头,里面的初级生命体向他袭击过来,却在遇到一块玉石吊坠的时候放弃攻击,而那块玉石吊坠,正是沙萨尔送给他的,那是他们母亲的遗物。
从那时候开始,洛迦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和母亲有关。难道说他和沙萨尔的母亲拥有抵抗虫族的基因?如果母亲的遗骨还能保留下来,那么是否能够通过分析解开这里面的谜团?
想到这一层,洛迦觉得不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母亲的骸骨,决定亲身冒险一试。
墓地里很安静,好像有一种奇特的磁场,将这里和外面的世界隔绝,甚至连驻守在外面的皇家战舰的引擎声都听不到。
洛迦对于他母亲墓地的位置非常熟悉,一路走进去并没有碰到阻碍,而且也没有看到凯撒伦的身影。亚比该一直在通过通讯器叫他回来,而他却孤注一掷,飞快往墓地深处走,直到来到母亲的墓地前。
他不敢耽搁片刻,立即用机甲人挖掘墓地,没用几分钟就看到埋葬在下面的棺椁,洛迦将棺椁拿出来,操纵着机甲人小心抱在怀里,然后又飞快地往墓地外跑。
一切顺利得有些诡异,不仅没有碰到任何危险,洛迦甚至觉得连进来时那些挡路的树木都莫名其妙少了很多。
亚比该看到洛迦的机甲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继续命人准备发射原能弹。
“大姐,你确定凯撒伦在墓地里?”洛迦回到指挥台,突然问亚比该。
“确定,怎么了?”
“我进去以后并没有看到他。”
“温莎墓地很大,也许他躲到别的地方。从一开始我们在地面就对他紧追不放,一直追到这里就没见他出来过,而且从虫潮的反应看,它们也的确是以这里为中心。”
洛迦点点头,亚比该下令发射,原能弹瞄准温莎墓地发射,那一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起,整个温莎公墓的上空都被一朵巨大的蘑菇状橘色光云笼罩。
亚比该和洛迦这里陆续收到星球各个战场的战报,原本有序攻击的虫潮突然变得散乱,攻击力大幅度下降,帝国军已经开始反攻,收复拉马星球的胜利就在眼前!
而洛迦这个时候,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母亲的棺椁上。
“大姐,我想和我母亲单独呆一会儿……”洛迦说。
亚比该表示理解,“你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洛迦命人将那具在泥土里掩埋十余年而有些腐坏的棺椁抬上皇家战舰,放入一个空置的舱室内,然后屏退了众人,只留一个心腹手下在身边。
“将棺椁打开。”洛迦说。
那名军官遵从指示,将洛迦母亲的棺椁启开,然后缓缓推开。
“怎么,你看到了什么?”洛迦见军官一直没有声音,侧头问道。
“殿下……”军官的声音透着丝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点恐惧,“棺椁里面……是空的。”
洛迦听了之后,沉吟良久,因为眼睛是闭着的,所以更无法推测他此时的表情。
“嗯。”终于,洛迦轻声道,声音却非常平静,“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知道么?”
“是。”
“好,现在将棺椁封死,让人二十四小时轮流守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