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黛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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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醒过来时,只觉得脑子晕晕的,身子也乏的很,想来是睡的多了。

“紫鹃,什么时辰了?”看看窗外,天已经亮了,紫鹃应该也醒了吧。

“姑娘,卯时过半了。”果然,紫鹃已经醒了。听到声音,她轻轻推门进来,“姑娘,您还要不要再睡会儿?还很早呢。”

“不了。”黛玉掀开被子下床,紫鹃忙赶过来伺候她穿衣,“姐姐醒了吗?”

“还没有。”紫鹃看看黛玉,犹豫一会,道,“姑娘,要不要,我去叫素姑娘起来?”

黛玉惊讶的看她,却见她脸上满带着担心,愣了一会,笑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事。”顿顿,“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同时也反省,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真的太颓废了,现在就连紫鹃也看出自己不对劲了。

紫鹃点点头没再说话,好一会,才又道:“姑娘,这段时间你似乎一直不太快乐,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紫鹃想了想,还是没敢把话说出口。因为她比雪雁大些,也沉稳些,素玉便派她伺候在黛玉身边。这么些年下来,她不敢说能把黛玉的心事猜的一清二楚,但多少还是了解她的。这段时间,不,应该说是已经好一段时间了,黛玉的行为都很奇怪,心事重重地,每天都精神不振的。虽然姑娘说是身子不太舒服,但是她一直伺候在她身边还不知道,姑娘这是心里不舒服呢。“姑娘,你也许久没出去了,今儿天气也好,你看,是不是去找三姑娘她们……”

“你想的倒周到。”黛玉想了想,示意紫鹃给她梳头,“帮我梳好看点。”

“是。”难得黛玉愿意出去了,紫鹃心里也高兴,兴冲冲的忙活起来。

梳妆镜照映出紫鹃欢喜的脸孔,黛玉扯动嘴角,却发现,这笑意,有说不出的勉强。

清晨的园子,静谧,美丽,黛玉一路走来,只见桃花缤纷绚烂,花色媚人,纵是她心事重重,也不由得为眼前的美景惊叹不已。

“素妹妹,今儿怎么这么早起?”一个拐弯,黛玉只听有人惊讶道,抬眼看去,却是探春宝钗湘云宝琴等人,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听说妹妹身子不太爽利,今儿瞧着,倒还好。”宝钗笑着上来拉过黛玉,仔仔细细上下一打量了黛玉,这才笑道,“我们姐妹本有心去看你,又怕吵着了你,就没去,你可别介意,身子要紧。”

“看宝姐姐说的。”黛玉笑着抽出被宝钗握住的手,拢拢发,笑道,“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没来也就罢了,难道我还会因此恼了你们?宝姐姐,就你心细,你要不说,我还想不起这码子事呢!”

“呵呵,你没放心上就好。”宝钗听了也不恼,回头看看探春等人,“今儿的天气也好,黛妹妹身子也大好了,要不,我们就找个地方乐乐,”

黛玉闻言就想拒绝,却听湘云道:“宝姐姐惯是极有主意的,可有想到什么好主意?”

宝钗笑笑,谦虚了一番,才道:“方才我们一路走来,我瞧着这桃花绚烂,不如,我们各作一首诗玩玩,你们怎么看?想想,我们这诗社也停了一年多了呢!”

作诗?黛玉心里狐疑,看宝钗,正好撞上她也回过头,视线交汇,黛玉分明看到了那眼神里有丝挑衅。倏地,黛玉心就沉下去了。

这满园子,谁不说她黛玉才学最高,只有宝钗才能与之相较。现在她好好地提出作诗,难道还真以为自己能压了自己一头不成?黛玉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只是碍着大局不敢宣泄出来,现在宝钗这么一个眼神,把她心里的火气全挑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客气了,黛玉狠狠呼口气,挤出笑道:“还真是个好主意。我也许久没和大家玩过了,就作诗好了。三姐姐,你看呢?”

探春本不愿意,可看看其他姐妹,湘云雀雀欲试,宝琴也是满不在乎的,倒叫她不好开口回绝了。心思转了又转,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就算同意了。

黛玉笑的更欢了,看看宝钗:“宝姐姐,这作诗自是小事,只是也不好有我们自己评,还得有个裁判才好啊。我倒有个主意,前面就是了,我们不妨便走便作诗一首,倒是叫表哥来评判,你看如何?”

宝钗脸色刷的变了变,但架不住黛玉直直盯着她的眼神,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心情愉快的宣布,黛玉几步过去拉了宝琴,“琴妹妹,我们走前边。”眼角余光瞥见宝钗那青白交错的脸,心里端的是痛快。

叫你不怀好意!

黛玉每每想起这个‘贤良’的宝钗居然敢当着她姐姐的面说她们姐妹不守规矩和外面的人私相授受,她就一肚子的火气,现在还来挑衅自己,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赶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

黛玉不认为自己会输。她自小受到林如海如男孩般的教养,于诗书有很深的造诣,况且,宝钗是什么人,不过是满身铜臭却硬装了一副是金钱如粪土惺惺作态的商户之女,要是她真的会输给了她,不说林海素玉会如何,只怕她自己就第一个羞愧死了。

更何况,还有宝玉呢。

即使心里不承认,黛玉也不得不说,宝玉对她真的是很好。千依百顺不说,出了什么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怕就是黛玉了。要是等会她们真的拿了诗给宝玉,就算她真的做的不好,怕是他也会把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吧。

想到这里,黛玉不由笑的更欢了,宝姐姐,你最在乎的,是宝玉吧?那好啊,那我就要你看看,你在他心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洒扫的丫头在院子里忙活了。湘云抬脚就要进去,黛玉哪里肯依,拉住她只道男女授受不亲,就这么闯进去,成什么样子,闹得她脸上难看极了,气呼呼的叫了翠缕进去叫宝玉。自己就和黛玉宝钗等人在外面站着。

好一会儿,门帘掀开来,却是宝玉屋里的碧月芳官。黛玉冷眼瞧着,她们衣裳倒还整齐,只是小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玩的还是怎么的,一张俏脸,生生的多了几分柔媚。还不及问宝玉起来了没有,就听湘云一声冷哼:“什么样子。”

芳官脸上红晕一下就消了,两眼睁得圆圆的看着湘云,好像要上来吵架一样,倒叫黛玉皱眉不已,这宝玉,怎么教的下人?

碧月还是沉稳点,忙拉了芳官行礼退下来,口里只说是给宝玉去拿早点,倒叫众人不好说什么。

湘云本来也不高兴,气哼哼的要拦住芳官,宝钗拉住她小声说了几句,才见她换了颜色。

黛玉低头看自己的稿子,一首桃花行,写的可不是她的心境?本以为可以摆脱了寄人篱下的窘境,却不想有横生出这么件大事来。当时只听素玉淡淡地说爹爹匆匆赶去了边境,但她那里不知道,这谋逆大事,还不知得牵连了多少人。要是爹爹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姐妹可就真的是命薄如花隋春而逝了。又想起湘云宝钗这些人,心里愈发的不痛快了。她们姐妹从来就没惹过她们,偏她们都要来作践她们姐妹,巴不得往她们头上踩几脚。这叫她心里,怎么能舒心?还有这宝玉,贾家的下人……黛玉越想越烦,因看了美景好不容易生出了一点愉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又一会儿,宝玉才算出来了。拿过诗看了,果然,还是夸黛玉作的做好。宝琴玩笑几句,却被宝玉一一反驳了来。宝钗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黛玉看的,却是无比的畅快。

几人又去稻香村找李纨评了一遍,说了建桃花社,又约了明日去黛玉那里作诗,好生玩笑了一会儿。黛玉不耐烦的紧,偏还不能表现出来,还是王子腾的夫人来了,王夫人叫她们去请安,她这才能松口气。但最后回到潇湘馆,也是掌灯了。

晚上躺在床上,黛玉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想了想,拿起枕头,起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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