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还在,幻听也和先前一样,不是什么诡异的响动,只是用寂静堵住了孙安的耳朵。
串起来的棺材和尸骸很漂亮,简直是艺术杰作,不过老呆在地底看,有些看腻了,自己的尸体虽然吓人,可一直牵着白月或黑泽樱的手,感受着她们手心的温暖和细汗,孙安也没有出现什么心理创伤。
他只是更希望能上到地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幻觉里呆在黑暗的地底,不会对现实世界里他的呼吸造成影响,但终究还是会有些心理方面的东西,觉得闷。
四楼就是幻觉里的地面,虽然是林中墓地,看不到一丝阳光,阴森恐怖,墓碑上刻的还都是孙安的名字,但开放空间,少了地底的那份压抑感,能让人心境开朗一些。
可惜上到四楼之后,孙安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原因是天已经彻底黑了。
幻象里的时间流逝要比现实快得多,从开始到现在也就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可能更早,在孙安睡觉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不过他醒过来之后天还是亮的,现在已经完全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线,无论眼睛睁得有多大,无论指头离得都近,都完全无法看到,如果是昨天晚上的那种情况,黑暗里一定会蹦出很恐怖的东西来,突然出现在眼前,把孙安吓得滚下楼梯,但今天的恐惧是更深层次的,更倾重心理方面的。
黑暗里有什么?不知道比知道要恐怖千万倍。
到了五楼,一般来说应该已经像幽灵一样飘在空中了,可孙安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抬头没有星辰,低头没有萤光,也没有那次中了“温彻斯特”能力时的飘忽感,他只是在黑暗里爬着楼梯。
好在白月的手依旧温暖,没有被灭火器的喷口冻伤真是太好了。
眼睛被绝对黑暗蒙蔽,耳朵被绝对寂静堵塞,孙安本以为能这样顺利的爬到楼顶,可异在踏上五楼通往六楼的楼梯时,问题出现了。
脚步声在前方响起,大约两三米的前方,与眼睛齐平,是上楼梯的脚步声,声音很轻,可以从中判断出脚步声的主人正很自然的上着楼梯,这个变化非常细微,但今天的幻象一直没有变化,忽然出现,十分明显。
孙安不动声色的继续走着,他信任白月,如果前面是个危险人物,白月绝对不会牵着他跟在那人身后的,要么停下来等对方先上去,要么示警,让他采取一些行动。
白月跟着脚步声,还跟得那么近,说明那脚步声只是幻听,不是真实存在的。
上楼梯的脚步声到了转角就变成了普通的走路声,更小了,微不可闻,这是唯一的能够听到的声音,孙安不由自主的仔细聆听着,直到脚步声的主人走过转角,再次上楼梯。
他也来到了转角,扶着楼梯扶手,牵着白月转过去,刚踏上第一磴楼梯,前面的脚步声就突然消失了。
孙安也停了下来,集中注意力去听脚步声,他一停,牵着他的手也跟着停下来,可就在此时,前面两三米处出现了白月的声音:“马上就到了。”
他的身子猛的一颤,几乎把牵着的手甩开。
如果前面的人是白月,那么牵着他的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这个问题极短暂的出现在了孙安脑海里,从脚步声和说话声来判断,就像是走在前面的白月停下来,回过头来对他说了那句话,可是白月明明在他身边。
并没有恐怖的画面,也没有可怕的声音,但这个瞬间,孙安受到的惊吓比昨天晚上加起来的还要多,这是会造成心理阴影的恐惧,他的心脏狂乱的跳了起来,手心里也出了些汗。
抬手拍了拍胸口,孙安自嘲的笑了笑,说道:“继续走吧。”
躲在厕所的时候,他的手确实和白月分开过——总不能让黑泽樱去弄灭火器——之后又牵上了,可牵上的手不一定是白月的,他还没有牵熟白月的走,不可能一摸就知道有没有牵对。
可那又怎么样?事已至此,就算牵着的手真的不是白月的,孙安也认了,如果对方能在换手的那段时间里,把静静、白月和黑泽樱都制伏,然后牵着他步入陷阱,他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对方有这样的实力,他在【噩梦】是根本对付不了的。
终于蹬上了六楼,孙安拉起牵着的手,凑到鼻子面前闻了闻,还是熟悉的护手霜的味道,他终于放心了一些,说道:“走吧,上楼顶。”
目的地就是楼顶,目标就是吸引周围所有监视者的视线,制造混乱,让静静能够成功的到达枪声响起的办公楼。
白月点了点头,牵着孙安继续往上走,通往楼顶的楼梯平时都是堵着的,但今天已经被那些寻找他们的人打开了,倒是少了不少事。
她刚才楼梯上感觉到了孙安的手突然捏了自己一下,以为幻象又开始吓人了,问了一声,没能得到回答,接着看到孙安脸色苍白了一些,无法想象他在经历着什么,只能轻轻叹气,希望静静那边能有些收获。
楼顶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左手牵着孙安,右手拿着自己的枪,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埋伏在这里,这才夹了一下孙安的指头,示意已经到了。
“走吧,把我带到边缘就行。”孙安感觉到了阳光,并不温暖,但视觉、听觉失灵的时候,触觉就变得更加敏锐了,他仍处在无声的黑暗里,“前方的白月”早就不见了。
白月把孙安牵到了楼顶边缘,再捏了一下他的指头,放开了孙安的手,抓着他的腰,把他推到了凸起来的那条边角上。
“好了,你去吧,躲好,把门封死。”孙安摸索着在楼顶边缘坐下来,摸出支烟来点上,低头看着下方。
他没能看到林中的坟墓,也没能看到下面的人。
但是楼下的人看到他了,一个闭着眼睛,愁容满面,坐在楼顶边缘的人,像是在抽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烟。
骚乱出现,大量的学生聚焦到了教学楼下,只留下一小块半圆的空地,那是给孙安“降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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