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的宋军看到他们的主将都亲自上阵奋勇杀敌,更是全然不顾性命了,一个个抓起刀枪剑戟,嚎叫着扑向了登上城头的金兵,奋力的劈砍着,捅杀着他们。
仗打到这样的程度,基本上已经不需要什么指挥了,所有人都只是在凭借着一腔子的热血,和他们求生的本能,在寻找着一切可以攻击的对象,然后扑上去,杀掉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掉。
许多宋军的伤员也无暇被抬下去救治,于是这些伤员心知必死,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呻吟着,勉强站起来,然后也扑到城墙的残破垛口上,翻身滚落下去,用他们的身体将攀附在梯子上的金兵生生砸落下去。
这样惨烈的一幕幕战斗,不断的在杨沂中面前上演着,即便他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要落泪了!
金军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完一般,城外金军中军大营之中的号角一刻都没有停歇过,金兵在这样的号角催促下,也爆发出了他们野兽般的本能,根本不顾生死的朝着城上攀爬着,砍到一个,又爬上来一个,劈翻一双,又爬上来一双。
杨沂中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陌刀,两臂酸麻的越来越厉害了,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也在快速消耗之中,几天来,他跟众多宋军士兵一样连续作战,自然力气也衰减了不少,但是他不能停手,因为他只要稍微一缓,便会有更多的金军兵将爬上城墙,此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城上的宋军,都疲惫的要死,但是还是在依靠着本能,奋力的同眼前的敌人拼杀着。
听着城墙上喊杀声,在城下的李昕知道此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王庶急道:“王爷,目下庐州攻防战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那五千预备队是不是可以动动了。”
李昕把令牌递给他道:“好吧,王尚书,杨将军正在城墙上指挥部下奋战,不便下来调动军队,你携本王的军令从那五千预备队中抽调一千人驰援北墙的战事。”
王庶接过令牌道:“是,王爷,老臣这就去调兵。”
李昕叫住刚要走的王庶道:“等下,王尚书,去调兵的时候,把军乐队也调来,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双方比拼的就是士气。”
王庶作揖道:“是,王爷。”
城墙上,杨沂中又一次挥刀劈了下去,刀锋一下斩在一个刚刚在垛口露头的金兵的肩甲上面,破开了他的肩甲,但是却没有能成功的一刀将其劈开,陌刀的刀锋也早已不像起初那样锐利了,结果是一下便卡在了这个金兵肩膀上的骨缝中,没有能一把拔出来。
而这个金兵显然也疼急了,惨叫着将他手中的短矛朝着杨沂中猛刺过来,一下捅在了杨沂中的大腿护甲上,破开了护甲之后,扎在了杨沂中的腿上。
接着这厮便仰面朝天的仰倒了下去,带着杨沂中的那把心爱的陌刀一起滚落了下去,还把梯子上的几个跟着他的金兵也撞下了城墙。
城下又发出一阵惨叫声和痛骂声,没摔伤摔死的金兵又一次爬起来,攀上了长梯。
杨沂中一把将插在他腿上的刺枪拔掉,腿一软险一些跪在地上,但是他咬着牙强撑着又站直了身子,探手把他腰间那把大马士革宝刀抽了出来,跳上去一脚将那副搭在城墙上的长梯踹的翻倒了下去,转身扑到另一个长梯前面,把手中的横刀一拖,一个金兵的人头便撒着血飞了出去,无头的金兵的尸体腔子里面喷射着血雾,还死死的抓着长梯,却没有摔下去,看着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坚持了好长时间,他的无头尸体才缓缓的滑了下去。
杨沂中自己都无法记清楚自己今天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但是他知道一切还远没有结束,接着又挥刀扑到了另一处地方,运足了所有的力气,劈砍捅刺,将一个个登城的金兵斩杀在眼前。
即便他再怎么厉害,也架不住敌人太多,就这么一直率领着北城上的宋军坚持着,就在这危难时刻,城下突然又响起了那熟悉的乐曲,而后又是一阵喊杀声上来了,原来是王庶从预备队中抽调的援军到了。
领队的正将上了城墙看到杨沂中后,举刀冲过去边砍杀金兵边说道:“杨将军,末将奉了王爷之命前来增援来了。”
杨沂中看到援军来了之后紧绷的精神松了一点道:“来了就好,我们一起把金贼赶出去。”
正将发现杨沂中的腿受伤后道:“杨将军你这腿都受伤了,还是下去吧,这里就交给末将了。”
杨沂中摇摇头道:“没事,一点小伤,先杀退金贼再说。”
随即杨沂中又冲周围高喊道:“弟兄们,杀退金贼我们一起回家。”
就这样双方一直战到中午,金军实在顶不住了才撤军,金兵撤走后,杨沂中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扭头望去残破的城墙上布满了两军的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许多宋军的尸体和金军的尸体叠加在一起,一些人致死还在纠缠着,没了武器的人用手掐着敌人的脖子,还有人致死都用嘴在死死的咬着敌人的肉,鲜血早已将城墙上的染红,又汇成小溪在朝着低处涓涓的流淌着,踩上去之后湿滑不堪,还有一些未死的伤者,在尸体堆中依旧呻吟不停,其状用惨不忍睹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再看看城墙上,还能站着的宋军将士,一眼望去,已经不到一千人了,而且一个个都是浑身浴血,各个带伤,有些人只能依靠着手中的枪杆才能站稳,饥饿本来就已经侵蚀了他们的身体,加上长时间的激战,许多人都在如同打摆子一般的晃动着。
杨沂中身上到处都疼,疲劳和伤口都在让他身体疼痛不已,靴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大腿伤口流出的血,又粘又滑。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口渴,于是习惯性的叫亲兵拿水来,结果回应他的并不是他熟悉的亲兵,而是另外一个宋军士兵递给了他一个水囊,杨沂中拔掉塞子大口的灌了几口,感觉火烧火燎的喉咙才舒服了一些,肚子里面空落落的,居然还咕噜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