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记得当年金人以我灭辽失败违约为由,本不欲归还燕京等地。唯完颜阿骨打阻止说,我与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约。由此可见,创业之人设心处虑,必有过人之处。”李昕徐徐点头,又见秦桧跟着点头,赵鼎不语,王庶更加不忿,便吩咐道,“和议之事,就由三位全权措置。”
“上皇尸骨未寒,王爷与金人不共戴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爷恕臣不能从命。”王庶当即严词拒绝。秦桧不解:“金国答应还我棺椁,以及陕西之地,王尚书还要分外眼红,这不得便宜卖乖吗?”
“老夫正想请教秦侍郎,秦侍郎是否以为,用武力恢复故土,真的无望了?”王庶义愤填膺地质问秦桧。此言一出,秦桧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老匹夫如此歹毒,你这是要害我啊!李昕觉得有趣便盯着秦桧看,秦桧心一横,道:“要不然这样,王尚书您挂帅把中原给恢复了,如此一来,我还何必屈辱和谈?”
“你……秦侍郎意思,是恢复无望了!可如今举国上下,还无一人敢说恢复无望!”王庶见秦桧反将了一军,更加怒不可遏。秦桧仍不急不缓地道:“可是王老尚书您说过,千里中原几无人迹,我数十万兵宿于无用之地,等于自毙,那在下倒要请教,既然我军到了中原就要自毙,那又何必武力收复中原?那武力收复中原还有什么意义?”
“王爷,王庶主战,赵相公主守,秦侍郎主和,我三人如何能搅到一起?”王庶气得向李昕大叫。赵鼎见实在议不出什么结果,咳嗽一声,道:“王尚书不可意气用事。即便议和,主动权也应在我手中。王爷,容臣等告退,详细措置。”
李昕点头同意,众人不欢而散。王伦下朝一路摇头,来到馆驿,见石庆正摇头晃脑打着拍子听曲。乌陵思谋则脸色凝重,不安地在旁踱步。王伦也不催促,心里冷笑,只管若无其事地饮茶。到了晚间,都堂这边,赵鼎仍端坐不动,秦桧暗自皱眉踱步,王庶的茶喝得咕噜咕噜响,两边就这么扛着。
一连过了半月,王伦跟上班似的,每天准时到馆驿,陪乌陵思谋和石庆吃饭、听曲、饮茶,这石庆可就坐不住了,于是轮到他焦急踱步,还时不时望着门外。王伦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最后还是乌陵思谋大气持重,猛推开茶盏道:“差不多了,去都堂拜见宋国丞相。”
石庆无奈,跟着乌陵思谋出去。王伦最后出门,打发小厮飞跑去向秦桧报告。
石庆和乌陵思谋在秦桧、王伦陪同下进入都堂,见赵鼎一脸正色,王庶则背对金使,根本不打照面。他俩傲慢地向赵鼎行了个客礼,刚要说话,被赵鼎劈面喝住:“错了。见一国宰相岂能用拜客礼?须行从官礼,出去重新见过。”
石庆瞪着赵鼎,恨得七窍生烟。秦桧左右张望,一脸尴尬。乌陵思谋打量赵鼎半晌,忍住气,扭头出去。石庆气哼哼跟着出门,秦桧和王伦也急忙跟出去。众人再次进门,重新对赵鼎施官礼。赵鼎这才雍容地向金使回礼。王庶还是望也不望金使一眼,独坐一旁,一言不发。乌陵思谋看着赵鼎,欣赏地点头:“丞相果然有宰相体,乌陵思谋敬服。”
“使节此来何意?”赵鼎示意请使臣坐下。乌陵思谋答道:“受王伦恳请而来。”
赵鼎问道:“所议何事?”
乌陵四谋说道:“好事。”
赵鼎反问道:“我道君皇帝跟渊圣皇帝讳日尚未正告,还能有什么好事?”
此言一出,石庆早已恼羞成怒。王庶仍背对金使,抬头怒目。秦桧急得抓耳挠腮。乌陵思谋还算冷静:“请丞相看在我大金太祖与贵国签订海上之盟的分上,不要为难在下。”
赵鼎听他这么说,这才放缓口气:“既然议和,地界究竟如何划分?”
“地不可求,听凭大金给予。”乌陵思谋话音刚落,背对金使的王庶猛地一掌击在桌上,手腕当即肿起来。乌陵思谋和石庆都惊骇地看着王庶的背影,正不知如何应对,赵鼎又要国书观看。乌陵思谋道:“须见到王爷才能递交。”
“那就先议定觐见我摄政王及递交国书礼仪。”赵鼎处处掌握主动,乌陵思谋和石庆被震慑住,只好点头。
次日李昕接见金使,李昕见到乌陵思谋,故作忍痛寒暄:“父皇梓宫蒙上国照管,请代本王致谢。”
乌陵思谋见李昕身材高大,举止文质彬彬,心里顿时生了几分好感,施礼道:“王爷多礼了。”
“不知太后安否?”李昕含泪问他。乌陵思谋拿出国书:“一切都好,请王爷放心。”
李昕故作强忍眼泪,在场的众臣闻听,也皆含泪。赵鼎请金使宣读国书,乌陵思谋宣读国书:“黄河以南、淮河以北齐国土地,陕西所属划拨宋国;送还宋国上皇及渊圣皇帝棺椁……”赵鼎、秦桧、王庶、王伦、杨沂中、张浚等文武大臣皆侍立谛听,殿内鸦雀无声。乌陵思谋停顿片刻,继续宣读:“宋国须取消国号,向大金国纳贡,每年银帛十五万两匹……”
“取消国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昕惊讶起身,望着赵鼎、秦桧和王伦。赵鼎也大惊:“这已经不是和议了!这是投降!赤裸裸的投降!”
“王伦!快回答王爷垂问。”张浚大怒,抓起王伦使劲摇晃起来,王伦吓得赶忙跪下,抬头忙向秦桧求救,不料秦桧却紧闭双眼,不发一言。李昕愤然道:“本王受祖宗两百年基业,为臣民推戴已近八年,与其取消国号,不如放手一搏!”
“你江南军马不过几十万,国土均不及我三分之一,不论比哪一条,你宋国都不是我大金对手,不知用什么和我大金百万带甲之士放手一搏?”石庆见乌陵思谋看着李昕惊讶不语,挺身上前,立即遭到张浚喝骂:“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