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兴奋拜谢,赵构见中军统制吴湛还没事人似的站在人群后面,拉着韩世忠的手道:“中军吴湛助逆,实乃肘腋之患。”
韩世忠回头见吴湛正朝门外挪去,忙大步追上,伸手一把将他握住:“吴中军别来无恙?”
吴湛急欲走,无奈手指早被折断,痛不可忍,缩成一团跪下。韩世忠擒获吴湛,推给侍卫,交付刑狱。自赵构起兵登基以来,御营司五军统制,至此叛了三个,再加上王渊被杀,可见当时的军队叛乱到了多么普遍和严重的程度。
赵构又升刘光世太尉兼御营副使,刘光世趁机要挟,说既是副使,其属下兵将就不能再隶属御营司五军。他说这话的意思,实际上就是要独立成军,脱离朝廷直属。赵构极其讨厌刘光世,又不得不用他,无奈只好把他的部队命为御营副使军,实际上等于脱离了朝廷的御营司直属部队。
韩世忠和张俊在旁看得心痒眼热。赵构又拜张俊为镇西军节度使,兼领苗傅御前军都统制,杨沂中升御前右军统制。赵构以为暂时平衡了各将领之间的关系,谁料韩世忠不干了,憨笑着道:“刘太尉独立成军,如此一来,再没有比俺老韩跟铁山大了,军中谁管俺俩都不合适,干脆让俺们也独立成军得了。”
赵构心里气恼,脸上又挂不住,毕竟刚勤王救驾,索性就都答应了。在场的吕颐浩、张浚和朱胜非心里都咯噔一下:三大将独立出去,朝廷的直属部队御营司,就成空架子了。
赵构暗自咬着后槽牙,又来到吕颐浩面前,挽起他的手臂道:“吕相公众望所归,升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臣谢恩。”吕颐浩趁机提出驻跸江宁的建议,“东南最为根本,眼下金兵欲渡江南,形势危急,臣请陛下以江宁为行在,以振奋士气,经理中原。”
“东南最为根本。”赵构赞同,“朕就行在江宁,请吕丞相驻上游武昌,扈跸江宁。”
张浚一直望着赵构。赵构最后一个走到他面前,摘下腰间玉带给他戴上,又郑重地请张浚为左丞相:“听说叛军把你贬郴州时,朕正在吃粥,惊得粥碗都跌落了。”
“在凶险不测的情形下全身而出,充分显示了陛下处理突发事件的执政智慧。”张浚感动得热泪盈眶,真诚地谢恩。所有人都能看出赵构对张浚的偏爱和器重,不料张浚却以自己新进,年资不够为由,真挚地拒绝了宰相职务,但又毫不掩饰自己的军事热情:“金军之所以敢连续长驱直入,就是因为没有西北之忧,金军倘若入陕取蜀,则东南不保,臣愿亲赴西北,肃清关陕。”
赵构点头:“相公热衷军事,就知枢密院事吧。”
“多蒙陛下错爱,臣愿效犬马之劳。”张浚含了很久的泪水这才滚滚落下,接着他提出了酝酿已久的中兴战略:“汉沔为形势之地,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浚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与吕颐浩、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相首尾,则天下大计,斯可定矣。”
“李纲、赵鼎都曾说,中兴当自关陕始。”赵构踱步考虑良久,终于抬头,认可了张浚的建议,“张枢密兼川陕京湖宣抚处置使,经略西北,许便宜行事。朕把西北军事,都交给相公了。”
赵构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个任命非同小可。它意味着,今后陕西六路、蜀中四路都委托给张浚全权负责,张浚一切行动都可不必请示朝廷。张浚控制下的军力、财力、地理面积,都超过了中央政府在东南的直辖地。张浚甚至有权授予武将节度使的高官。张浚在川陕的任何命令,甚至等同于皇帝圣旨。
接下来,就看张浚是否听话,办事是否得力了。此时张浚的权力已达到其政治生涯的第一个巅峰。
“臣走之前想告诫皇上一句,东南切不可放弃江淮,否则就无长江之险了。”兴奋的张浚提醒了赵构一句。这句话赵构听到了,但他做不到,这就是后话。
最后,赵构对张浚,也对在场的所有文武,说了一句肺腑之言:“希望各位牢记,朕永不敢忘今日救驾之情。”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免死铁券。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和众将都听懂了,于是都放肆地喜笑颜开,欢呼雀跃起来。
赵构笑眯眯地坐在上面,敏感地望着众将,眼睛越眯越小,向外射出精光。他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冰冷得如同青石雕刻一般。
三月下旬,就在赵构动身去江宁前夕,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个曾经投降金军、为虎作伥的无耻将军范琼,去年被赵构赦免,不久前他竟擅离防区,率军到江西掳掠。张浚上奏赵构,要求严惩范琼。赵构认为范琼罪不至死,召他来杭州打算好好劝谕一番,不料范琼竟拥兵进入杭州,觐见时奏称,他受降的十九万叛军降将,都只听他一人指挥,这等于是公然威胁朝廷,要挟皇帝。
赵构震恐之余大怒,命张浚执行军法。张浚设计擒获范琼交予大理寺,赵构亲自下旨,将范琼问斩。从此,赵构脸上更没了笑容。吴芍芬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担心。
李昕很快就得到了苗刘之变被平定的消息,梁红玉感叹道:“还真如官人所说,苗刘兵变这才一个月就被平定了。”
李昕边看密信边说道:“苗刘二人志大才疏,兵变这等大事岂是他们能为的。”
梁红玉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如今兵变失败,刘正彦被追杀,这事要不要告知刘帅。”
李昕点头道:“说还是要说的,这事不能瞒,毕竟很快就该我们动手了,赵构能逃得了一次,却逃不了这第二次。”
随后李昕先给远在济州岛的翟进写了一封密信,命他半年后率领五千骑军回归兴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