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放荡不羁的性格在曹操手里得到极大的纵容,即使行军打仗的时候,曹操也不禁忌郭嘉饮酒。
即使有人向曹操告状,曹操也是一笑了之,奖赏那告状之人,然后对郭嘉的放浪的举动视而不见。
只不过这次出征,看到郭嘉身体更不如前,曹操才严令他禁止再饮,并派曹昂前去,将其所藏之酒全都搜出来。
这本是为郭嘉身体着想,郭嘉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那些私藏的美酒,此前早已经被郭嘉喝完了,曹昂前去搜查,只搜到几瓶草药味甚浓的药酒。
曹昂倒也没扔掉,随手放在了辎重车中。
此时郭嘉已经时日无多,临终之前连饮酒这点心愿都无法满足,曹昂不忍心,只能拿药酒出来充数。
“药酒……就药酒吧,”郭嘉苦笑了一下道:“平公子可真有趣……把草药扔进酒里……没得糟蹋了佳酿……”
“我这就命人去取,”曹昂心情沉重的说了一声。
自从郭嘉到来之后,其洒脱不羁的性格,算无遗策的谋略,深得曹昂敬重。
再加上曹昂知道,父亲早已把郭嘉当做未来辅佐自己的人才,故而对郭嘉更为看重。
可是万没想到,如今的郭嘉竟然油尽灯枯,命不长久,不由让他唏嘘不已。
不多时,亲兵将那酒拿了进来。
曹昂接过,看着父亲,犹豫不决,以郭嘉目前这身体状态,这酒与毒药无异,饮之必死。
可这又是郭嘉临终所愿,不给他喝,固然能多活一会儿,可他必然会带着遗憾死去。
“此酒是平儿泡制的?”曹操凝神看着那酒瓶,疑惑道:“他为何要给奉孝此物?”
现场一片沉寂,当初从刘平手中拿酒的奴仆并不在此,郭嘉又闭目昏昏沉沉的,没人可以弄清,刘平当初送酒的初衷是什么。
“军医,世间可有药与酒合二为一之说?”曹操转身,沉声问躲在角落里的郎中。
那倒霉郎中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躬身道:“回丞相,在下虽听闻有许多方剂用酒做药引,却从未听说过有将药用酒和服的。
盖因酒乃是霸道之物,少饮有活血之功效,饮用过量则对身体有害。
病人一般身体羸弱,即使将草药置于其中,也难掩酒之霸道,故而……”
“知道了,下去吧,”曹操博览群书,也略懂药理,情知即使把草药放于酒中,但酒依然是酒,以郭嘉目前的身体,决计降服不住。
故而一时间稍稍有些犹豫。
“酒来,酒来!”昏昏沉沉的郭嘉突然嘶吼了一声。
“罢了,罢了,满足奉孝临终所愿吧。”
曹操脸色灰白的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已是无望,转身欲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沉声道:“若奉孝去了,无论何时,速报孤知,孤今夜恐无心睡眠了……
此乃天妒英才,孤失臂膀啊……”
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离去,他与郭嘉君臣相知,实在不忍心看着郭嘉咽气。
众人则七手八脚的将郭嘉搀扶起来,把那药酒递到他的唇边。
郭嘉闭着眼睛大大的饮了一口,赞叹道:“好酒,好酒。”
虽然草药味已经盖住了酒香,但是这酒的烈度仍在,喝在嘴里依然比普通的酒辛辣的多。
随即郭嘉颤抖着手抓过酒瓶,又是一大口……
不过片刻,便已将那大半瓶倒进肚里。
即使是身体健康的人,喝下这么多也早就醉了,更何况郭嘉这垂垂将死之人。
身边众人不由摇头叹息,像郭嘉这种洒脱的人物,在酒中醉死过去,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结局。
郭嘉喝完之后,便沉沉睡去,跟平常喝醉了并没什么两样。
曹昂等众人都在旁边等着,只要他一咽气,便赶紧去通知父亲。
可是……一众人等在那里,一直等到夜半,前去试试鼻息,还有呼吸……
等到东方渐渐泛白,再去试试,依然在呼吸……
众人枯坐了一夜,熬不住了,有的支住桌案,有的依着柱子,各自找地方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声音传入曹昂的耳朵:“咳咳,诸位怎么都睡在这里?”
曹昂一激灵,猛的睁开眼睛,只见郭嘉胳膊斜撑着身子,竟然快要坐起来,而且眼睛中也有了神,不复从前垂垂将死的样子。
曹昂顿时惊呆了,上前扶住郭嘉:“郭先生,你……你的身体……”
“有劳世子挂念,郭某此前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这会儿感觉身上倒有了几分气力,想来……这便是平公子那药酒之功效吧。”
郭嘉借着曹昂的力,终于坐了起来。
他回想起此前所发生的事,本来已经感知到大限将至,又没有服用其他药物,只是喝了刘平所送的药酒,便感觉身体大为好转,这不是那药酒的功效,那还是什么?
“平公子这是救了郭某一命啊,”郭嘉叹息了一句。
“那家伙的确是有鬼神莫测之能,竟然还会用药,”曹昂见郭嘉的精神,显然病势已经稳住,不由大为感慨。
这时候程昱在旁边笑道:“平公子本就医术通神,世子难道忘了,当初他用黄花蒿祛除兖州瘟疫,还曾经得到华神医赞赏。”
“可是,就算平公子医术了得,他又怎知奉孝会染疾,还提前制作药酒,让奉孝备于身边?”
荀攸很是不解,这一切好像都是刘平早已预知的。
能预料到某个人会生病,然后提前把药给他备好,这已经不是谋略,而是玄学的范畴了。
“不用考虑那么多,这终究是好事,快去将这喜讯,通知曹丞相,”程昱吩咐道。
曹操昨夜也是守着油灯,一边看书,一边苦等消息,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实在支撑不住了,撑着书案睡了一会儿。
等一激灵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曹操不由心中暗恼,怎么没人前来叫醒他?
正待冲侍从发火,突然有亲兵匆匆来报:“禀丞相,郭祭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