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去的孩子孤零零地挂在悦朋楼的牌匾旁边,他的身上湿漉漉的往地上滴水。朱由校前世也见过淹死的小孩尸体。
淹死的人口中会稍带水渍,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现象在耳膜上,耳膜会因水压造成破裂出血。因为在水里挣扎,所以肺里会积水,而且有泥砂进入口鼻。朱由校简单的观察了这个死孩子的外表,这个死孩子不像淹死的,倒像是死后被扔进河里的。
朱由校因为上朝的缘故,他每天都是早睡早起,今天他比客栈的伙计还要早发现这个死孩子。他急忙派手下的锦衣卫去通知店掌柜,他家门口惹大麻烦了,无缘无故挂了一死人。
店伙计年纪和朱由校相仿,没见过这个阴森恐怖的场面,当时就吓瘫在地上了。明明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小伙计身上不断地打冷颤,哆嗦个不停。这还是朱由校提醒他,他才知道飞快地跑去找掌柜来看。
掌柜也是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到前门来查看。看了以后,他急忙命令店里的伙计赶快把这死孩子抬下来,买个棺材将他入殓。朱由校一挥手,说了声“慢着”。
“掌柜的,这个死去的小孩,还没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怎么挂在你门前?你就私自的把他摘下来入殓,这不好吧?不应该先报官吗?”朱由校正义凛然的说道。
“这位客官,谢谢你及时的发现这具尸体,但是和我们客栈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你就大慈大悲放过我们一马,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掌柜的带着哭腔恳求道。
“我相信你们和这具尸体没有任何关系,再傻的人也不会把尸体放在店门口。但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应该让官府的人来处理。”
“哎呦,客官。如果我知道这尸体是怎么来的,你能不能放过我们这个小店?”
“你知道是谁杀得人?”
“孩子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谁挂在我店门口的。”
“那是谁把尸体挂在你店门口?”
“是月鲨帮的人干的,他们想勒索更多的钱财,死孩子应该是他们从河里捞上来的。我们天津就这样,有的穷苦人家的孩子病死,没钱入殓,就直接往河里一扔。”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的手段?”
“他们以前干过这种事,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就把一家客栈整倒闭了?”
“那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今天,月鲨帮的人一定会来继续威胁我们。客官如果今天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就能见到他们了。”
“好,我今天就留在这里看月鲨帮来不来。掌柜的,你把尸体入殓吧,让人看见,你今天就没法做生意了。”听完,掌柜的叫几个人来把尸体放下来,急匆匆地去买棺材,让死孩子入殓。朱由校等一行人整个上午都在客栈守株待兔,掌柜的准备了好几桌山珍海味给朱由校和他的侍卫们吃,这些美味佳肴都是免费赠送的。
等到中午时分,昨天那个月鲨帮的大汉又来敲诈勒索了。掌柜赶快出去迎接,大汉嚣张的大笑:“行
啊,掌柜的。这天大的倒霉事,都能让你捂过去,真厉害啊!”
“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掌柜回击道。
“说了这么多废话,你每月到底交不交二百两银子。不交银子的话,可能就会有更倒霉的事发生啊!”
“我交银子,我交行了吧。”掌柜的牙都快咬碎了,只能认这个倒霉。
“好,你还算是知趣。明天一早把银子交到月鲨帮去。”说完,这名大汉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朱由校迅速下楼出门,跟在这名混混的后头。锦衣卫们出于保护皇帝,也迅速跟上。
朱由校跟店伙计了解过,月鲨帮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黑道人物。这些游食光棍,身上穿的是短衣长裙,头上戴的是高帕细网,整天无所事事,游手无赖,在街上闲逛,生计的来源,无非是靠设计诱骗、讹诈、抢劫、乞讨、打人、偷盗获得。
月鲨帮这个帮会也有些年头了,帮会的第一任老大原来也是干码头运货的船老大。这个人真名无人晓得,只有一个绰号叫“醉鲨”。醉鲨这个人酒品极差,经常赖账。卖酒的店家说他:赊酒时,“风火雪月”;饮酒时,“流星赶月”;讨钱时,“水底摸月”。后来醉鲨联系一帮道上的小弟,成立的帮会就以他的绰号和名号结合命名。现在管理月鲨帮的头目已经是第三代老大了。
跟踪混混时,朱由校封闭了印堂闸,强化自己的视力,毕竟天津的地面是相当繁华的,人来人往的客商公差络绎不绝。凭着体闸提供的视力加持,朱由校没有跟丢。
朱由校一路跟随大概有一个时辰,这个混混走进了月鲨帮的大本营。月鲨帮的前门是用鲸鱼的骨架子搭起来的,看上去气势豪迈。月鲨帮的正门有人看守,看起来是不会让外人进入的。
皇帝一行人绕过月鲨帮的正门,面对着一处高大的院墙,里面就是月鲨帮的院子。朱由校打开印堂闸,视力恢复正常。紧接着,朱由校封闭了巨阙闸,他能感受到力量灌满了身体的四肢。
不顾护卫的劝告,朱由校一个加速跑,双腿猛地蹬地,双手一按墙头,就翻过了将近一丈的院墙,进入到月鲨帮的院子里。
幸好朱由校翻进来的时候,没有被月鲨帮的爪牙发现。在炎热的夏季,黑社会也变得十分慵懒,缺乏警觉性。朱由校慢慢靠近院子里最大的一个房子,他趴在窗外偷看屋内的摆设。屋内中间一个身着华丽,长着菜墩子脸盘的人坐在主座上,堂下跪着刚刚进来汇报的混混,屋子的两侧摆满了椅子。
朱由校封闭廉泉闸,增强他的听力,来偷听混混们的讲话。
混混的谈话内容,证明了之前掌柜猜测的结果。混混从河里捞出一具孩子的尸体,挂到悦朋楼大门前来栽赃掌柜的。现在混混讹诈成功,回来跟月鲨帮的黑帮老大交差。朱由校过于关注他们的谈话,忘了注意身边的警戒。他被一个巡逻的月鲨帮爪牙发现了,爪牙大声呼喊全帮会的人都惊动,抄起短刀、铁钩这样的武器来抓捕朱由校。
朱由校虽说通过体闸的训练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强壮,但他实际上并没有专
门训练过格斗技巧。他此时急速地向院墙奔跑,像一只猫猛地一纵,飞快地越过了院墙。
月鲨帮追出门,面对的是几十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校尉。当然,他们没有穿着华丽的飞鱼服,因为这种服饰会暴露他们的身份。但是锦衣卫手里的绣春刀、链子锤和弩箭是货真价实的。
事实证明月鲨帮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当地的小老百姓,面对精挑细选出来、武艺高强的锦衣卫,是毫无胜算。不多一会儿,混混们就被打得满地找牙。正在锦衣卫痛打这群渣滓的时候,天津府衙的衙役来了,他们厉声询问朱由校等人:
“你们为何要欺负良民,跟我们到衙门去走一趟。”
朱由校瞪大了眼睛看着衙役,他冷笑了几声,让身边的百户王阳武亮出锦衣卫的身份。
如今,天津府衙说了算的是皇帝今年任命的巡抚王绍徽。王绍徽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他最开始是山东邹平知县,后来又升到户科给事中。他的官声很好,以清廉、正直和能干而闻名。王绍徽的老师是宣党领袖汤宾尹,宣党是指安徽宣州人成立的党派。虽然王绍徽也是有朋党的问题,但天启皇帝还是看在他往日政绩不错的情形下,委任他管理京城漕运门户天津卫的重担。
今天的王绍徽在他书房里惬意地喝茶,作为地方大员,他管理地方的手段很多。唯一的问题是王绍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虽然大义上还是清廉爱民的,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年轻时那种为民做事的锐气。他现在就想着得过且过,安安稳稳地当官当到告老还乡就好。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往高处爬,顺便报复一下朝堂上的仇敌。正在王巡抚悠哉的时候,他的下人闯进来连呼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跌跌撞撞的,一点礼数都没有!出什么事了?”
“回禀老爷,大事不好了,咱们的官兵和朝廷的锦衣卫起冲突了。现在锦衣卫的首领已经来到府衙大门前了,他声称要老爷出来与他见面。”
“什么,你确定是锦衣卫吗?”
“确定,他们有锦衣卫的腰牌,下人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
“你们真是不长眼睛,怎么惹到锦衣卫了,快随老爷我出门见客!”
王绍徽迅速穿好官服戴好乌纱帽,整理好形容,装作气定神闲的出门见锦衣卫。王巡抚来到天津府衙的大门,只见锦衣卫中一位年龄比较小的青年跟他讲话:“王绍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皇上派下来访查民情的御史!”
天津巡抚仔细端详这个青年,王绍徽猛地一激灵,这不是当今天子么!天子怎么跑到天津来了,他为何要自称御史啊?王绍徽脑子也是机灵得很,他急忙说道:“御史远道而来,下官迎接不力,望请上官恕罪。”说罢,王绍徽跪在地上给那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磕了三个响头。在场的官兵都是大惊失色,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威风凛凛的巡抚大人行此大礼。
“行了,王大人,不必行此大礼,大庭广众的多没面子,起来吧。”
“谢上官,这里人多嘴杂,请钦差大人跟我进书房,下官也好听听上司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