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攻略朝鲜之前,是做了充足的情报准备。在天启初年,朱由校就有意地往辽东、朝鲜派遣大量的锦衣卫搜集情报。
后金的军事管理极为严格,针插不入水泼不进,锦衣卫没取得一点有用的情报。而朝鲜则与之相反,从国君到地方官都是松懈之人,在朝鲜的锦衣卫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包括朝鲜的地理形势和官员性格。他们搜集的信息,此次出兵朝鲜的将军们都看过。
按照之前的战略,阎应元拿下釜山之后,要立刻抢占东莱,彻底控制三条重要通道的起点。
阎应元留下三千明军戍守釜山,随后自己带着两万精锐走陆路前往汉城。毛文龙领着剩余的士卒上战船走海路。
庆尚道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阎应元独率大军走东线直奔庆州。这条路虽然曲折绕远,但是胜在路途平阔,比较容易获得海上的后勤补给。
四月初,明军攻陷了蔚山城。朝鲜的庆尚巡查使发现明军所向披靡,知道事不可为,长叹一声,遣散了手下的军队。临撤走前,给庆尚道各城镇发出了命令,要他们立刻疏散百姓。
就这样,在四月初十,阎应元带兵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庆州城。
明军连续攻城略地,汉城的小朝廷却还是安如泰山。不是他们沉稳,而是他们压根不知道明军到底打到哪里了。一直到四月初十,朝鲜国君李倧才从逃难的庆尚巡查使那里知晓明军攻陷蔚山,从东路直奔汉城。
李朝君臣闻变大乱,不知敌情如何。李倧任命熟悉军事的亲信李贵为巡边使去抵抗明军。李倧还特意赐给李贵一柄尚方宝剑,自巡边使以下,想斩谁就斩谁。
除了李贵以外,李倧还委派了其他几名将领,守住忠清、庆尚两道边境的竹岭、鸟岭,防止敌人从这两路偷袭过来。
李贵的官职是封了,可还得有兵才行。李朝长期文恬武嬉,军队虚弱的厉害。前几年受了后金的军事打击,主要的可战之兵都在西北部。南部的军队到处都是吃空额空饷的,平时吃喝玩乐可以,一听要打仗就都跑了。唯一还算有点战斗力的,只有拱卫汉城的禁卫军。可这支部队是李朝皇室的保命符,绝对不能轻动。
国君李倧最后就让李贵自己临时招兵抵御大明,李贵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十几名仆从赶到尚州。
尚州是军事重镇,驻屯军力在三千人左右,周围闻庆、善州的驻军能凑出四千人。这样一来,李贵自己再招一些青壮做新兵,这样手里勉强集结一万守军。就算守不住城,尚州背后就是鸟岭天险,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草梁道与忠州平原相连。只要引军推至鸟岭,死守草梁道,不失为守城之策。
正在李贵刚刚给新兵发完武器,还没来得及训练的时候。阎应元带着明军火急火燎地杀来了。经过长时间的急行军,明军没有立刻攻城。
等到炮兵部队赶到,尚州的陷落就是时间问题了。
经过两日的炮击,明军杀进了尚州城。李贵往鸟岭逃去。
明军休息了几日,阎应元带着士卒奔向草梁道。
闻庆的鸟岭通道最开始是开凿于李朝太宗年间,它连通了忠清、庆尚两道。鸟岭主峰高耸入云,草梁道关隘正位于主峰溪谷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坡度很大,是标准的易守难攻。过了草梁道,便是忠州盆地,全是任意驰骋的平原,无险可守。
大明的士卒们为了立功,争先恐后地朝着草梁道冲锋,生怕落到后面。等明军冲到关隘城墙下之后,却看到城门大开,墙头半个朝鲜兵人影也没有,连一面旌旗都看不到。
原来守卫此地的朝鲜兵畏惧大明的攻势,纷纷往汉城逃窜。李倧接到了各地发往朝廷关于明军实力的报告,他对李贵很不放心,新派了个三道巡边使李曙带着兵马来忠州。此时,阎应元已经占领了草梁道。
明军的先头部队只有八千人人,与李曙掌握的兵力相比处于弱势。李曙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掌握着两千骑兵,因此他敢在平原与明军进行大规模的野战。
阎应元是走海路来的朝鲜,并没有多少马匹。少数拥有的马匹都是用来运送辎重。但是有一点不必担心,那就是他的属下有丰富的与蒙古、后金骑兵作战的经验。
等到朝鲜军的骑兵开始冲锋时,阎应元笑了。
平原的确适宜骑兵驰骋不假,但更适宜种粮食。朝鲜的平原不多,不会空着做跑马场,都尽量开发出来种植粮食作物。忠州盆地地势平坦,又靠着达川江,是难得的良田,种的都是进贡皇室的水稻。忠州城之外的平原,是分割成一块块的农舍稻田。田里一汪汪都是水,田埂上也长满了湿滑茂密的野草。
这种地形,骑兵别说站成一排冲锋,能让马跑起来都算是难得。朝鲜的骑兵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缰绳,像杂技演员一样走在狭窄的田埂与小路上,生怕坐骑滑入水田中。
明军的火铳队训练有素地瞄准,三段式开火。一时间枪炮交错,弹丸齐飞,朝鲜的骑兵们纷纷惨叫着从马上跌下来,滚落到水田之中。侥幸未死的,很快也被明军乱刀砍死。
朝鲜的步卒全仰仗着骑兵当主心骨,此时看到骑兵被打得人仰马翻,都吓得肝胆俱裂,他们纷纷往忠州城跑去。混乱之中,朝鲜兵争着入城,有许多人被拥挤的人群踩死。
趁此大乱,阎应元带着预备队扑上去,让火铳队开火,每个弹丸能打穿三个躯体。明军拿下了忠州城。
忠州城内,明军再次进行修整。目前,虽说阎应元攻无不克,但大部分领土还是在朝鲜人的控制里。已经有地方上的义军,反攻明军的补给线,造成了很大威胁。再一个,阎应元要准备船只渡过汉江。
在忠州的北部,是波浪汹涌的南汉江。原本西进的南汉江在这里突然转向,朝着西北方向蜿蜒而去,与北汉江交汇之后
,再折向正西方,与临津江、痢成江三水合流,进入黄海的江华湾。而汉城,正好位于汉江第二次西进的河道北畔。
只要能顺利渡过汉江,汉城就会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自动落入明军手里。
最终,阎应元选择沿着汉江西岸向北,走骊州。这是朝鲜重要的水路运输要道。
再看朝鲜这边。自从忠州之战后。汉城全城已陷入大乱。两班大臣互相指责,市井小民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埋怨宰相崔鸣吉是秦桧、杨国忠的,有说国王已经微服从宣仁门跑了,还有的上表朝廷,说聚集了一批死士,愿意去明军营寨刺杀阎应元。
李倧不能留在汉城与百姓共存亡。兵曹把老百姓翻检了好几圈,才凑出七千老弱残兵。这七千人别说守城了,能不一哄而散就是天大的奇迹。
宰相崔鸣吉建议国君奔赴北方,招募兵马,充分利用残余国土的战争潜力。
听了这个建议,李倧自己带了一干皇室宗亲与大臣们从敦义门仓皇而出,直奔开城而去。
离开汉城的一路是凄惨的。正赶上大雨,道路泥泞,气温骤降。这支逃难队伍真是苦不堪言,甚是凄凉。往常那些唯唯诺诺的仆人和沿途百姓,此时都性情大变,毫不客气地抢夺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甚至杀害随行的官员。
汉城彻底失去了秩序,以往的贫民们冲进官府抢夺财物。
对此乱象,守城的最高指挥官李贵束手无策。李贵是从前线逃回来的败军之将,国君让他戴罪立功保护汉城。
李贵手底下的人一半跟着皇室跑了,一半自己跑了,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什么都没法干。干脆就把元帅营帐移到汉城附近的济川亭。这里可以俯瞰汉江东西,便于观察敌情。
汉江光河面宽度就有两里多地,火铳的弹丸根本伤不到对岸的人。阎应元下令带部队驶向河岸,朝着列阵的朝鲜兵开火射击。明军的重炮后坐力很大,不能在朝鲜的船只上开火,只能用火铳攻击敌人。
仅仅是火铳的攻击就让朝鲜兵溃散,明军冲向河滩上。李贵见势不好,他吩咐手下将所有带不走的火器、辎重、粮草。能砸就砸,能烧就烧,能沉江就沉江,然后卷起铺盖,北上护驾去了。
阎应元带兵攻陷了汉城,以军事高压迅速稳定了城里的民心。他严格约束部下,不得骚扰百姓。
明军连战连捷,李倧与群臣不得不狼狈地移驾平壤。然而,李倧这个地方才发现更大的危机。
辽东总督熊廷弼带兵从北部攻打朝鲜,结果发兵时遇上了大雨,道路泥泞,导致出兵晚了好几天。
明军非常强悍,朝鲜为防备后金部署了大量兵力在此地,这时候他们跟明军杠上了,让熊廷弼攻城拔寨的速度大大地放缓了。然而靠着精兵强将还是攻陷了不少城池,这个消息,李倧到了平壤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