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把大军布置在抚顺是有道理的,因为熊廷弼只能从沈阳出击,他的攻击方向只可能有两条:一是抚顺;二是铁岭。
如果攻打抚顺,那么明军的战线就向前推进,铁岭会因为抚顺的收复成为一片飞地,到时候,熊廷弼派军北上收复铁岭以及更北的开原,就易如反掌了。
熊廷弼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也猜到后金军一定集中在抚顺等待他的到来。然而,毫无疑问的优势兵力给了熊总督很大的自信。
然而,到了明军的阵型被皇太极撕开一个缺口时,熊廷弼急忙命令骑兵上去作战,给重整阵型争取时间。两股旋风撕扯在一起,这时候不能再放火器了。
阎应元骑着马上去拼杀,他完全沉浸在刀剑撞击声组成的音乐中,他来不及思考、估计或者测量自己和别人的力量。阎应元在交战时脑袋发热,一切东西在他眼前起伏和闪动,人头飞滚。他像个醉汉,在刀光的闪耀中,遇人便杀而听不见被杀的人的悲鸣。
很快,阎应元发现己方骑兵逐渐不敌,好在,明军的重整了车营阵型。熊廷弼一声令下,挥舞旗帜,让骑兵撤回去车营敞开的一个口子。八旗铁骑紧追不舍,死咬着不放。这时候,赵率教带着长矛兵阻击八旗铁骑,不少铁骑被长度超过一丈的长矛所杀。
现在,又是火铳手的三段式射击开火,新研究出来的这种长火铳威力巨大,能洞穿盔甲,然而后金的士卒普遍穿两层盔甲,所以杀伤力依旧是有限。但八旗铁骑也无法再次突破车营。
这场大战持续了四个时辰,不分胜负。最终两军皆是后撤。明军安营扎寨休息,后金则是撤到抚顺城。
对于熊廷弼来说,这场大仗真是打的窝火,七万人打三万人还打了个势均力敌。努尔哈赤急忙派人去传信让其他城池的后金军前来助阵,让在朝鲜的阿敏率领的四万人回援。
其他城池的后金军有将近一万人,他们得到消息迅速来到抚顺。后金的探子去朝鲜送信的时候,在义州被孙传庭给拦住了。
朝鲜的情况是,阿敏率领大军占领黄州城,再前进到平山驻营。朝鲜王李倧携王妃、子女逃到江华岛。李倧派出使臣到金兵营要求谈判,坚持先退兵后议和。阿敏派部下去江华岛,当面驳斥李倧,以兵威恫吓。
李倧被迫在武力威胁面前接受对方的议和条件,先送去一份厚礼,以表示诚意:木棉布一万五千匹、白苧布二百五十匹、虎皮六十张、鹿皮四十张、倭刀八柄、鞍具一百。
十二月十三日,阿敏遣使巴克什库尔缠为代表,乘船到江华岛,与朝鲜国王李倧及其大臣正式举行会盟仪式。这仪式按照满洲习俗进行:杀白马、黑牛,将酒、肉、牛马骨、血各装在器皿里。双方代表焚香,宣读誓词,誓必,将誓词烧掉,器皿里的祭品埋入土里。
在此,天命汗交给阿敏征伐朝鲜的战略任务已经完成。
在朝鲜与金国缔造合约的同时,大明朝的皇帝朱由校正在焦急地等待前方战报。北京城又地震了,这件自然灾害加重了朱由校的担忧。
阿敏下令,所有士卒可以在朝鲜劫掠三天,这时候他不知道天命汗需要他的帮助,也不知道义州让孙传庭给攻占了。
把视角转回到熊廷弼这一边,营将阎应元提议道,将车营单位的规模缩小,由一千人组成一个车营防御工事的战术,改为五百人组成一个车营防御工事,并且重步兵军团要作为主战单位,骑兵军团要作为预备队,不能过早地派出去。总的来讲,要尽量扩大己方的兵力优势。
努尔哈赤则是坐镇抚顺城等到了一万援军,他又觉得胸有成竹了。天命汗很有把握的率领全军突击明军大营。
采纳了阎应元的意见,熊廷弼变换了战术,不管是防御还是进
攻,都更加灵活。双方血战拼杀在一起,这一仗连续打了五天。明军和八旗各死伤两万多人。
天命汗真的被打怕了,女真人口少,耗不起啊!他急忙退回到抚顺城。明军此时也是士气已竭,强弩之末了。熊廷弼心中满是遗憾,看着愁眉苦脸、满身是伤的士卒们,下令道:“撤退!”
明军有序地撤退了,努尔哈赤见状也不敢追击。从朝鲜回来的阿敏遭到孙传庭的阻击,其实阿敏完全可以绕过义州城直接回去。
然而,孙传庭胆子极大,他在城外深挖了数道壕沟,里面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外面铺上某些农作物的秸秆,再用土掩埋,旁边树立着粗大的木栅栏等物,以作障碍。每隔一段距离,便筑有留着炮眼的拦马墙。孙传庭把军队摆在城外离城门口不远处。火炮则是放在城墙。
阿敏率领的八旗军是纵横朝鲜无敌手的骄兵悍将,对孙传庭的突然占据义州城,心里的确有几分奇怪,但更多的是愤怒。当明军把部队摆在城外的时候,后金兵把此做法视为对自己的蔑视。阿敏命令楯车在前冲锋,掩护后面的步兵。
义州城墙上放的都是新式重型火炮,随着主将的一声“开炮”,射出的炮弹彻底轰碎了后金的楯车。因为大炮的射程轰击后方,能冲到前面的八旗先锋人数上比防守一方的明军少。孙传庭指挥得游刃有余,毫不慌张。
这一仗打了五个时辰,后金损伤近万人马,阿敏见状只好先撤到北方,再做谋划。此时,朝廷的信使来通知孙传庭撤退。
于是孙传庭带着全军拆掉城池上的重型火炮,带着所有火器,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赶到镇江堡上船,离开辽东,前往天津城。
这场大战双方损失的兵员基本相同,从战役的角度,很难说谁胜谁负,但是从战略的角度,后金与朝鲜皆是元气大伤,这位大明在东北亚的大规模扩张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