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座雄城,常年人口繁多,城中各处粮仓巨硕,原来都存满粮草。
金军临行前带走的不止是仓中粮草,为了滞缓蒙古大军的脚步,他们就连百姓家的食粮也不放过,更过分的是,将城外还没来得及收获的田地给尽数焚毁了。
他们想着没有了粮草的补给,蒙古大军的攻势再难以为继,自己等人就可以另寻一座城池安身,不用再疲于奔命。
各处都有丢弃的城池,哪里都是败逃的军队,这样的局面下,多他们一群不多,少他们一群不少。法不责众,他们自然也可以免受朝廷的责罚。
再加上粮草充沛,兵力无损,他们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而,金军却完全没有顾及长安百姓,无辜的平民没了粮食又该何以为继,蒙古军队声名狼藉的暴行又会让多少长安百姓丧命。
尤其是蒙军在知道金军耍了他们的情况下,若是愤怒到失去理智,那会儿为了防止军中哗变,将领肯定会放任士卒将他们的怒火肆意倾泻到百姓头上。
到那时,对于长安百姓又该是如何可怖的情形,这些都没有被金军放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说到最后,遭受战争创伤更多的不还是普通老百姓,那些高位者,只要能保存自己手下的兵力,才不会管百姓死活。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天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还让他们因此丢了性命。
这也是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随着金军被灭,那些马车粮草都搁置在了官道之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方圆数里也没个人烟,倒让这一堆马车粮草安然无恙。
早先,老者一行人出了城就紧赶慢赶,生怕出了变故赶不上对付。
好在他们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尚算齐整的马车队伍,其中只有几个零散的马匹,没有车架的牵制,跑得有些远了。
他们也看到了躺倒各处的金兵尸体,一时间惊骇无比,好在老者三两句把他们情绪拉了回来,众人手脚动了起来。
好一会儿,经过一番收拾,他们才最终将所有马车都各自连了起来,仅这么一个举措,就花费了他们好一阵工夫,日头肉眼可见地偏移了一段。
这会儿众人终于把粮草带入长安城,在几个中年官吏的吩咐下,城中青壮队伍里有几个领头的各自牵着部分马匹车辆往城中各处粮仓行去。
老者年事已高,又奔波了大半天,十分困倦,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此时眼见诸事妥当,又吩咐了几句,终于得空寻了个空房,也不收拾了,就盖上带来的棉被,安心睡倒。
此处官署本没有一点儿人影,原来的金人官吏早在蒙军要攻打这里的消息传来时,就拖家带口地走了,朝中官场腐败,他们各人也早就打点了不少门路,事后既能另寻一处安身之所,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盖上擅离职守的罪责。
结果他们走了没些时日,金军也弃城而逃,随之而来的便是老者一行人,倒让一众官署复又添了些人气。
长安城无吏无兵,免不了要出现内忧外患的局面。云天可以一力阻挡外来的侵扰,但对长安城中纷扰的人心,言行的规范,矛盾的化解,以及其他等等数不清的问题,却有些分身乏术。
好在老者一行人过来接手这片烂摊子,他们算得上是任劳任怨,让云天一时心安不少。
那些个官吏一阵发号施令,剩下的青壮们都各自忙碌起来,开始收拾打理官署,官吏们也开始接手城中内务,从翻阅前些日子堆积的一众案牍开始。
眼见底下暂时铺开了局面,云天轻轻一点头。
这次带来的官吏实在有些少,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只能勉强维持安稳的局面,没法事无巨细地处理偌大一座长安城所有的内务。
不过好在当下也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坚持坚持,估计不到年末的时候,和议之后,见蒙军没有占领这里,金庭自然会派官员过来接手内务。
此时长安城越发热闹,却是马车众多,队伍动静大,再加上青壮的传讯,城里的百姓有不少都醒来得知了详情,于是奔走相告,欢腾不止。
这只因他们的口粮有了着落,城中秩序也有望恢复,生活终于可以稳当下来。他们有了盼头,因而兴高采烈。
当然,这不是所有人,城中多少大户人家,只有几家安土重迁,选择留在长安,但也在朝野中各有各的门路,倒不会被金军侵扰,劫走粮食,所以,他们这会儿也只是各自派出家丁,出去打探情况。
且不论这些家丁了解情况后如何惊奇,那些大户人家得知后又怎么琢磨,云天早折身去往城东一角。
这里有一间宅子,只是寻常人家的样子,却也灯火通明。
外面大门紧闭,里头堂中坐满了人,一部分是江湖客,道人乞丐劲装汉子,什么打扮都有,另一部分是一家老小。
他们正神色严峻,沉凝不出声,连几个小孩都不敢有太大动静。
正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众人俱都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望向门外,有几人甚至起身相迎,似乎众人等待已久。
不过门口站着的人却不是他们意料中刚刚出去的那位,而是早先托付女娃的神人,来人正是云天。
众人一时愣住,对视一眼,随即宣声行礼,对着云天深深弯了一腰。
云天微微回礼,随即走到一个道人面前,问道:“娃娃呢?如何了?”
旁边那家人中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接话道:“白天哭了一阵,这会儿哭累了,在屋子后头睡觉呢,有我嫂子陪着,您是要接娃娃走么?”
“不了。我不会照看孩子,更难以相信他人,若是可以的话,还得有劳你们,不知?”云天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平白就给人家添了一个孩子去照顾,让他挺过意不去的,但他实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不打紧不打紧,小娃娃本就没了家人,照顾她是应该的。况且,这是义士的后代,我们义不容辞。”中年男人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而且,我嫂子也挺喜欢这个娃娃的,就让她成为我这家里的一份子,挺好!”
“多谢!”云天深深行了一礼,让中年男人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但如何也不能撼动,只得生生受了云天一礼。
看着中年男人忍不住挠头,云天轻笑一声道:“有空房间么?”
“有有有!您随我来!”
“多谢!”
“哎呀,可别再说了!”
临行前,云天又转头望向道人:“娃娃的爷爷.....”
道人连忙接道:“小孩子白天问过爷爷,我们循着娃娃的话,之前已经找到她家,去收敛过遗体了,现在已经入棺,不日就可寻个位子,将其安葬。”
“哎,那便好啊!”云天叹息一阵,对着道人拱拱手,随即也不管他人,径自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往宅内行去。
先前才睡醒,此行却不是为了休息。留在这里寻个安身之所,一方面是离得近,能暂时照看娃娃,另一方面安顿下来后,也该是自己在超凡道路上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