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和皇上二人相携离开交泰殿到了凤藻宫中, 知道迎春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 皇上问道,“可为你那些妹妹们挑好人家了?”
“还没呢!林妹妹和忆春那里倒是不必操心, 得了皇上的恩典后她们的父亲便为她们相看好了亲事, 那两家都是不错的人家,也适合林妹妹和忆春嫁过去,只是探春和惜春那里,不太好办,探春想要过的显贵风光,惜春想要宁静平凡的的生活, 猛一看符合条件的人家很多,可再仔细的一琢磨,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她是按照探春和惜春的条件挑的人家, 但眼都挑花了却还没有确定下来, 想要确定下来又忧心不如探春和惜春的意愿。姐妹一场, 她总是希望每一个妹妹都能有一个好归宿, 虽然她常告诉她们, 过得好不好关键看自己如何经营, 但若是碰上混不吝的混账玩意,再如何精心的经营,得到的结果怕也是差强人意。
“不急,慢慢挑,若是不够,朕那里还有不少递了话想要朕赐婚的人家, 但你如今才刚刚大好,万不可劳累过度,你若是累病了,朕怕是要迁怒你的那些妹妹。”皇上宽慰的同时不忘警告。
被人关系的滋味总是让人心中舒坦的,迎春嘴角翘起,带着丝撒娇的抱怨道,“皇上总是不肯做怜香惜玉的事。”
话虽如此说,但迎春心中高兴。
“若朕是个怜香惜玉的,你怕是才要发愁了。”皇上说道。
“怎么会?”迎春狡辩道,“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看美丽又养眼的存在,人也一样。”
“也亏得你是个女的,你若是个男的,怕是个被美人坏绕的死鬼了,如此,朕还真不好怜香惜玉让貌美女子入宫了,不然你怕是顾着看美女都顾不上朕和鼎儿了。”皇上玩笑似的说道。
“皇上说的什么话,好似这世间美女很多似的,能让我觉得好看的姑娘,这世间可没几个。”迎春说道。
若说是最好看的,不管是林妹妹还是宝钗,再或者是她本人,探春惜春几个,都算是极好看的,但目前为止,在容貌上胜过林妹妹的,迎春还从来没有见过。
“对,你心中你的妹妹们最美。”皇上说道。
“对的,皇上真了解我。”迎春毫不谦虚的说道。
“你呀!”皇上笑着揉了揉迎春脑袋,“今年是大选之年,礼部已经上书请旨选秀了,你如何看?”
皇上的神色一如往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惊了那个渴望已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答案。
迎春面上不动声色,但往前走的步伐稍微顿了半秒,随即恢复正常,她说道,“大选选出品貌出色的女子,或是入宫为皇上开枝散叶、或是赐婚宗室王公,都是我朝的定例了。”
迎春的应对是很得体、也很平常,但这看在皇上的眼中,却不同了。
失望吗?自然是有的,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迎春亲口说出来时,依旧失望。
“你可愿意朕挑选秀女充实后宫?”皇上站定,眼也不眨的看向迎春的眼神,此刻,他都有些厌烦这样纠缠不清的自己了,但那个期盼已久的果实太过于美味,让他不得不如此反复以期采撷到手。
有片刻的时间,迎春的神情有些恍惚,皇上为什么这么问呢?
与皇上四目相对,她清楚的从皇上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情绪,反射性的立马将视线移开,她怕多看一眼的结果会让自己沉沦。哪个女子不渴望美好的爱情,她自是不例外的,可是,爱情背后需要负担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今时今日,她若只是孤身一人,身后没有能让她舍弃了性命都要看护周全的鼎儿和睆儿,她自然愿意拼尽全力去拥抱已经在敲门了的爱情,与惹她心动的男子来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哪怕是最终的结果以悲剧收尾,爱过,甜蜜过、幸福过,她也不后悔,做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可是,皇上的这份情,虽然动人极了,可若是失败,所要承受的代价太大了。爱情中,爱的滋味甜美,但最易滋生恨、妒等丑陋的情绪,天长日久,当爱的激情退却,现实中又有太多的诱惑,相爱的人怎么容得下第三、四、五个人插足,何况皇上身边,又何止是三四五个?
求而不得,大失所望,恨与妒逼近,迎接的或许就是相看两相厌、更或者是反目成仇,她若是与皇上以悲剧收场,那她的两个孩子,鼎儿和睆儿该怎么办?
会不会他们两个在皇上心目中成为讨厌的那个女人所生的子女?如此对比下,再有鲜美年轻的女子入宫,皇上会不会嫌弃她和鼎儿、睆儿占位置?那种情况下,她怕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更别说是鼎儿和睆儿两个了。
赌不起也舍不得赌,所以,在她孤身一人时未能让她敞开心扉,在她心有牵挂时,便注定了不会为爱情而迷眼。
原本,迎春更应该思考的是若是有秀女入宫,会对宫中的格局造成哪些影响?以及作为皇后,她该如何平衡,才能让这种变化最小的影响自己。可是,还来不及思考这些本此刻本该思考的问题,她却已经被皇上拉扯到了某一旋涡的边缘,让人忐忑、惊恐,更怕掉下去!
当然,她不是觉得自己会把持不住陪着皇上沉沦,毕竟她自认为是一个理智的人,就是前面的风光再美、再吸引人,只要有鼎儿和睆儿在后面,理智也能让她瞬间回神后撤,她怕的是,她的应对会不会触怒皇上,因而让皇上一怒之下一脚将她踢到坑底,这才是她此刻最为担忧的。
情感告诉她,皇上不是那种人,可是,理智却在告诉她,男人的心,同样也是海底的针,有时候他能宽广到容下整个大海,而有时候,他心小的眼中容不下一点点的沙子。
被情形所逼迫,可迎春忍不住想,如今这样不好吗?
她是皇上的皇后,为他生儿育女,掌管后宫,虽没有爱情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亲近如知心朋友,又如亲人,永远不会有过了爱情保质期的一天,长长久久的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将关系往其她更危险的方向转变呢?
迎春不希望事情朝那个危险的方向转变,又希望能保持住现状,但是,太难了!
可愿意为他挑选秀女入宫?她自然是愿意的,一则她与皇上之间并不是爱情,她也没用独占皇上的心;二则,为皇上广纳后宫,本身便是她的指责,若是失职,不说宫外御史的参奏,就是她护着的所有人,怕是都要被牵连的。
预想中,她以皇后的身份稳坐钓鱼台,看护好鼎儿和睆儿,余下的便是看后宫各种美人争奇斗艳,或时不时的玩一玩平衡之术,这才是她预想中将来的生活。
而不是现在这样,进,进步的,退,又怕触怒了皇上。
各种想法在迎春脑海中闪过,又被排除,最后,迎春只能装作没有看懂皇上眼中的神情,也没有听懂皇上的话中的隐喻,故作轻松的说道,“让皇家子嗣繁茂是臣妾的职责,为皇上挑选入宫的秀女,臣妾当仁不让,皇上放心,臣妾必定多挑几个貌若天仙的。”
皇上突然放开了拉着迎春的胳膊的手,也许是皇上太过于用力,胳膊被捏的有些疼,但迎春不敢表现出来。
“罢了,朕多想了,你既然觉得挑选秀女入宫是你当仁不让的责任,那便由你来主持吧!”
皇上若是有意隐藏情绪,定能让迎春察觉不到,而最容易暴露情绪的眼神——这会,皇上侧着身子,迎春看不到他的眼睛,更无从从眼神中判断她是不是已经触怒了皇上了。
“是”迎春答道。
才刚刚到殿中,连稍作片刻都没有,皇上一句话不说的突然转而离去,迎春的心瞬间便提了起来。
这时,皇上止步,背着迎春站定,恍若是平常的疑问,说道,“你可知道,你在朕跟前已经好久未曾自称过‘臣妾’了?”
迎春动作一僵,她也意识到了,就在刚刚,她好像在皇上面前自称“臣妾”了,已经露出这么多的破绽了吗?皇上还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甩袖离去,她是不是该高兴?
皇上的话让气氛一时间僵硬无比,迎春度日如年。
可皇上却并没有让迎春如愿,他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说朕冷心冷肺,可是在朕看来,朕不及你多亦。”
皇上是想要说她的冷心冷肺,心捂不热吗?
她也知道皇上对她的好,她该回报一二,她愿意在其他方面回报,唯独不愿意从爱情方面。
迎春僵着身子动弹不得,她唯一能做到,似乎就是沉默以对。
皇上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迎春浑身像是被泄了力气般,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