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武话不说尽,却让项宗秫自己想去,端的是洞悉人心。
只见项宗秫怒目看着田武说道:“我那儿子儿媳始终没有消息传来,谁又敢断言生死?田武,你不要在那胡言乱语。”
田武微微一笑,不依不饶说道:“项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我关系匪浅我才直言不讳,不管你爱不爱听,还是希望你早作打算才是。你若不想赌上这一把,那也得把青莲安顿好不是。小姑娘看着可爱至极,可世道却如此险恶……。”
项宗秫听到这里反而面色如常,不屑说道:“田武,你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你越是这么说,越证明此事有值得揣摩之处。闲话少叙,等到我见了那人的面,有些事当面一问,我自有决断。”
田武脸色微变,不由得暗暗后悔,过犹不及。心里同时咒骂一声,“老狐狸!”
当下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说道:“项兄,功过是非自有公道。我田武做事无愧于天,你且看仔细就好。”
项宗秫微微一笑,说道:“但愿如此。田武,既然你对我推心置腹,那我也实话实说。以你在江湖上的风评,我项宗秫始终对你不离不弃,唯有朋友间的一片真心而已,望你将心比心,不要……,不要让我为难才是。”
项宗秫左思右想,憋在嘴里的那句狠话终是没说出口。即为朋友,即使再有不堪之处,又怎能不留三分薄面?
田武闻言,面上虽然淡然自若,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切齿。
‘项宗秫,你不要满嘴的仁义道德!哪个要你怜悯,哪个要你不知所谓的仗义?等此次事了,我定会与你一刀两断。先天至宝嘛,唯有有缘者得之了。’
心里想着恶毒的念头,嘴里却感激说道:“项兄,世人对我多有误解,我行事是无所顾忌一些,但修行者不大都如此?又何必揪住我一人不放?”
说到这,又是感慨叹道:“这些年,多亏项兄你多次为我仗义执言,并数次施以援手。大恩不言谢,这次若得到先天至宝,我定双手奉上,让项兄你突破关隘,境界再上一层楼。”
项宗秫闻言不禁沉默半晌,而后看着田武认真说道:“田武,你消息来源可靠吗?”
田武心里冷哂一声,脸上却郑重其事说道:“项兄,此事乃千真万确。”
项宗秫思忖良久,说道:“那可是先天至宝啊,想想都是不可思议。”
田武将头探了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有一朋友亲眼目睹那小子把先天至宝收入囊中。而且在清灵宗的时候,那先天至宝曾自主而出救主。据当时所见之人描述,那剑气举世无匹,绵延足有千里之长。”
项宗秫沉吟说道:“先天至宝唯有缘者得之,既然能自动护主,证明那少年福缘不浅,我们这么做当真好吗?”
田武嘿嘿的冷笑说道:“我那朋友说了,那个叫范遥的小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更是寻常。项兄,你我借此机
会正好为江湖除去一害,还能得到先天至宝,正是何乐而不为之?”
项宗秫摇头说道:“那只是一面之词罢了,还得眼见为实。况且他此行的目的为天云山,你我又怎知他是不是大派隐藏的弟子,从而惹祸上身呢?”
田武鄙夷说道:“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傲龙枪项宗秫哪里去了?怎的现在变成如此胆小如鼠之辈?”
项宗秫淡然说道:“本就是杀人夺宝的强盗之举何来胆气一说?”
看着结界外,正无所事事摆弄衣角的青莲,接着说道:“我在江湖上纵横数百年,虽不是什么惊天动的大修士,但所作所为谁又敢说个不字。可现如今我心有牵挂,不求再有什么惊天造化,只求安度余生,陪伴孙儿颐养天年了。”
田武的目光随之看向小青莲,嘴角抽搐几下,却不再做声,唯恐再有过犹不及之嫌。
当下伸手撤去结界,心里冷笑道:“项兄啊项兄,这次可就对不住了。等到事到临头就由不得你了。”
亭子里四人都是默不作声。那个惨绿少年毕恭毕敬的站在田武身后,青莲则是睁大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亭子外的峰峦叠嶂、郁郁葱葱。
正百无聊赖之时,却见青莲脸上泛起惊喜之色。项宗秫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微微一愕,却见一只好似刚才放生的小松鼠探头探脑的在枝蔓深处看着青莲。
青莲兴奋的向着小松鼠摆摆手,礼貌之下没有喊出声音,显得素有教养。
小松鼠胆色渐大,见亭中四人有两个人对自己懒得理会,有两人却是老相识,当下又向亭中靠近几分,大眼睛黑白分明宛若人一样,带着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雀跃不止的青莲小姑娘。
项宗秫见状感叹说道:“不愧是天云山辖内,灵气盎然到此等憨物都有了些许灵智。”
青莲不满,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小声嘀咕说道:“爷爷,它很聪明的,不许你这么说它。”
项宗秫急忙陪着笑脸,宠溺说道:“是爷爷说错话了,这小东西显然七窍玲珑,是爷爷有眼不识泰山。”
田武对此毫不理会,但却有另外一番看法,当下恨声说道:“我大靖就那么几个仙家宝地,却被这些人霸占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由此底蕴愈加深厚,几乎不可动摇。像我等这样的小门小派和一些散修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项宗秫闻言却是摇头说道:“他们得天独厚倒也不是平白无故。但凡我大靖有战事,那些天上大派不都是冲杀在前?得到多少,付出就有多大,公平的很。”
田武否定说道:“我大靖已有近千年没有战事,我看他们就应该把这仙家宝地让出来,让我等也能沾沾仙气,说不定有所突破也是寻常呢。”
项宗秫冷笑说道:“这话你当着天云山的人说去。我说你还是小心一些吧,这里距天云山才几千里,小心被他们修为高深之辈所得,让你吃些苦头。”
田武不禁自得一笑,说道:“项兄,你以为天云山就没有我的朋友吗?你我要做之事,说不好听的,就是在天云山眼皮底下夺宝。若是没几个帮手,我怎敢带着你大摇大摆的在此拦人?”
项宗秫大感意外,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倒是能耐越来越大了。”
田武闻言愈发得意,扬眉说道:“我已得到消息,就在数日前,那小子和一个江湖落魄汉子结伴而行,算算路程也该快到了。项兄,一会儿我就放出神识查探一番,若见了踪迹,你我二人就前去做事,至于他们两个嘛,就在此等候你我便是。”
项宗秫闻言就要拒绝,自己的孙女犹如命根.子一般,怎能不把她带在身边?
田武就如他肚子的蛔虫一样,急忙接着说道:“项兄,你我所做之事,还是不要让孩子看到的好。再者说,我那弟子已是金丹境界,有他在,寻常走兽难以伤到他们。若是遇到天云山的人,我这弟子自有对策。所以,我觉得还是把他二人留在这里为妙。”
项宗秫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把青莲叫道身边,在其耳朵边殷殷嘱托了一番。青莲虽不乐意,但见爷爷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好撅着小嘴答应下来。
田武看着心里冷笑,脸上却正色说道:“项兄,我先神识查探一番,待我累了,就换做你来。”
说完,也不待项宗秫答应,自顾自闭目凝神,在旁人难以察觉之际,一股淡淡的神识之潮向着四周挥散而去。
没过多久便见他惊喜的睁开双眼,看着项宗秫说道:“还有不到百里的路程。这两个人脚力慢的很,估计还得一时半晌才能到此。你我不若好好调息静养一番,有备无患,你看如何?”
项宗秫点头说道:“正该如此。可咱丑话说到前头,等见了那二人你且容我仔细垂询一番再说。”
田武心里烦躁不已,脸上却笑的真诚说道:“项兄,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嘛。你放心,到时一切随你便是。”
项宗秫向着田武微笑说道:“田武,你要是遇事多考虑一下,怎会犯下那些错事?幸好你没有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之举,虽有过错,但只要用心改过便是。”
田武唯唯诺诺说道:“项兄所言甚是,以后我可得遇事三思而后行了。”
心里冷笑连连,暗道:“没有滥杀无辜嘛?我即使做了又怎会让你知道?你若知道,又有谁肯傻乎乎的为我做保,让我又能逍遥自在。项兄,估计你也累了,这件事之后,你便颐养天年,入土为安吧。”
趁着项宗秫不注意,田武不着痕迹的向着身边的少年递过去一个狠辣眼神。
那惨绿少年头微微低垂,让人看不清其脸上的神色。
亭中四人,两人安坐,神态安详。两人脸上装作淡然,却心怀鬼胎。由此可见,君子不一定坦荡荡,但小人却一定是长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