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遥感觉身体里的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李思彤一张挂满担忧的俏脸,在她周围就是李思缪和古冠宇,还有刘海茂等人。
范遥站起身来,向院子中看去,见还有不少修士还在打坐疗伤,眼神示意一下之后,便当先走进总兵府中。
来到府中众人在椅子中纷纷落座。不由得想起两个多月前,大家就是在这里相互认识,李思缪等元婴修士互望一眼,不胜唏嘘。
范遥走到李金刚等人身边,笑嘻嘻的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问道:“李大哥,练功偷懒没?到没到了搬山五境啊?”
李金刚捂着肩膀装模作样的呲牙咧嘴一番,说道:“帮主,你轻点。有大当家的看着,俺哪敢偷懒啊。”
范遥又分别锤了排骨和瘦猴一拳,这两个家伙更能演戏,东倒西歪的连声喊着:“帮主神功无敌,小的们拜服!”
范遥笑着指了指二人,走到王凤年身前,想起众人一起在雾海山演戏的情景,不由得哈哈一笑,抱拳说道:“二当家的风采依旧,真乃可喜可贺。”
王凤年摆手笑道:“但叫贤弟得知,我等随大当家的回到边军之后,大当家的就说了,以后的斧头帮就由你来做帮主,现在你就是大当家的了。”
范遥瞪起眼睛说道:“那可不成,你们都走了我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这帮主还要来何用?”
众人闻言齐齐放声大笑。
范遥和几位旧识开着玩笑,李思缪等人却面面相窥,难不成咱们的范师兄还真是什么斧头帮的帮主?
笑过闹过之后,范遥面色肃穆,双手下压,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便向刘淼伸手做引,然后就与众人坐在一起。
时间紧迫,刘淼也不客气,走到众人身前,说道:“距离渊给的时间还有五个时辰,在我和李总兵不断的游说之下,镇子大多百姓都肯离去,可还有部分百姓愿留下来与我等共同驻守青瓦镇,任我和李总兵怎么相劝都是无济于事……。”
说到这,刘淼不禁把目光看向范遥,范遥心里一动,开口问道:“刘先生,可是这些百姓与我有关?”
刘淼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们在镇外与馥离大军大战那么久,有些百姓得到风声,说是你带着人来相救他们,由此有很多百姓不愿离去,说是要留下来尽些微薄之力。
这些人有做油条豆浆的張婶,有镇南的张员外,还有何氏木具的何掌柜,还有很多你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但当他们听说是你在镇外与馥离大军大战,所以他们都想留下来。范遥,既然这些乡亲如此坚决,那……。”
范遥闻言心里感动,却伸手打断刘淼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大当……,刘大哥,这件事上就由你们来当回恶人吧,或恐吓或威逼,甚至派人把他们架出去都行,决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险恶之地。说起来,这场祸事
还是我们给这些百姓带来的,此次不同两国交战,还是不要牵连他们的好。”
刘海茂笑道:“这还不简单。瘦猴,排骨,你二人带些兄弟,先是好好商量一下,如若还是不管用就听你们帮主的,把他们都押送出去。不要让这些义勇百姓在此枉送了性命。”
瘦猴和排骨欣然领命,向着刘海茂和范遥各施一礼,就向府外走去。
“装作凶狠一些可以,但千万不要伤到这些百姓。此为大靖基石所在,像他们这样的人已经不多矣。”刘海茂急忙又嘱咐说道。
瘦猴和排骨又回头应诺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刘淼叹息一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大靖能有这样的百姓,真是国之福祉。”
范遥摇了摇头,皱眉道:“刘先生,这些百姓,务农者有赋税,经商的亦是如此。大靖得这些税收,组织朝纲,豢养军队,还能搜罗天材地宝奉养修行门派。他们该做的都做了,国若不强受辱与这些百姓何干?朝纲不振,军队孱弱,修士无能,又与这些百姓有何关联?”
刘淼闻言一愕,有心说上几句,却发现自己竟是无从辩驳。
范遥笑了笑,接着说道:“刘大哥说这些百姓是我大靖的基石,这句话没有错。但一国的兴亡又岂能是这些百姓左右得了的?
他们辛勤劳作,除去赋税但求温饱。国家大事上他们何尝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与见解?不都是那些拿着这些百姓的赋税的人在为他们做决定?
政令错了,体系崩塌,国家危难,一句匹夫有责就把这些无辜的百姓绑架上战车,实在是无能者所为之,甚是令我不齿!刘先生,我真的很好奇,是谁说出这样枉顾事实的诛心之言?”
范遥这句话一说出口,那些修士潜心修行,不问政事,还不觉得怎么样。可刘海茂和李义阳却是若有所思,沉思不语。
刘淼沉吟良久,深深的看了范遥一眼,涩声说道:“此事稍后再议。刘将军,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固防青瓦镇的事吧。”
刘海茂闻言站起身来,面色凝重说道:“我带来五千骑兵,突围进镇的时候阵亡了不到六百人,这样算起来还有四千四百人。我打算在镇子的四面围墙上各布置八百人,其余的就做后手,哪里战线吃紧就驰援哪里。”
刘淼闻言点头,而范遥却把目光投向了李思彤,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李思彤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刘将军的策略若是用在平时倒也使得。可现如今镇子百姓都是安全撤走,剩下的无非就是血战一战,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分散兵力,只因馥离大军能不能攻进镇子已不是那么重要。”
刘海茂听李思彤如此说来也是恍然,不禁抱拳说道:“倒是我墨守成规了,多谢这位姑娘高见。”
范遥赞许的看了李思彤一眼,李思彤还以嫣然一笑。
范遥沉吟片刻
,终于还是问出那个他心里不愿提及的问题。
“不知镇子南门的那场大战,我方修士伤亡几何?”
李思缪叹息一声,起身说道:“范师兄,进了镇子我就统计了一番。我方元婴修士还好些,只是有几个身受重伤,吃过丹药之后暂时没有大碍。可是,我方的金丹修士却是阵亡了足有十六人。”
说到这,古冠宇也站起身说道:“范师兄,是我等无能,没有照顾好那些师弟师妹们。”
范遥示意二人坐下,开口说道:“有战争就会有伤亡,更何况是修士大战。徒呼奈何,你我皆是,无需太放在心上。”
安抚完二人,范遥思忖片刻,接着说道:“刘大哥,青风城外上百万大军对峙,而馥离那边这么大的动静,怎会就你一人起疑?还有,我大靖的掌天阁现在只是一个摆设了吗?”
刘海茂“嘿嘿!”冷笑几声,才开口说道:“范兄弟,恐怕这掌天阁已不是成了摆设那么简单。数万大军的调动,我等不但一无所知,而且还有高人为其掩饰行踪。
若不是上将军邓力夫每日事必躬亲,通过敌方的旌旗数量多少,发现馥离大军少了数万人马,恐怕我等还被蒙在鼓里。上将军查看敌军的车马痕迹,断定他们可能南下,才命我带着人马来此查探,由此才能你与相见,并破去馥离一方的阴谋诡计。”
范遥看了刘淼一眼,见他面沉如水,叹息说道:“如此朝纲,何来匹夫有责之语?若是做的多了,还不是死不瞑目,冤魂处处。”
刺激了刘淼两句,范遥才朗声说道:“诸位,馥离一方还有四个时辰就会攻来,到时定是一场混战、血战。
就这么大的镇子,什么布阵策略都是笑话,无非就是真刀真枪的实力比拼。由此,大家还是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三天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咱们再聚在一起好好痛饮畅聊一番吧。”
众人脸色肃然,站起身来应允一声,便纷纷离去。
范遥等着众人走的干净,看着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的刘淼说道:“刘兄,你这是何苦?你还是随着那些百姓速速离去吧。”
刘淼脸涨的通红,瞪着范遥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得那些谬论。先不说我原打算就是不走,我现在不走,就是想证明给你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
“愚不可及!”
范遥站起身来,看着刘淼接着说道:“你身为教书先生,启蒙稚童、教授学问就是你的责任。镇里的农夫种好地就是他的责任,商贾经商供人需求便是责任。如果在这些前面非要加上一个‘国家兴亡’,那我绝不敢苟同。”
范遥边说边向门外走去,想了想回头笑着说道:“有时间我定要去京城看一看你那几个学长,满嘴的仁义道德又知几份民间疾苦?坐在庙堂之上,自以为高瞻远瞩,实则是脱离人间太久,不见众生说话不接地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