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女子笑着看向自己,褚良顿时呐呐无言。
人这就是这么奇怪。倘若这女子不睁开眼,不注意到他,褚良还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有的没的都敢付诸于口。
可见那女子俏目望来,想吸引其注意的心思达成,褚良登时如霜打的茄子,垂下脑袋涨红了脸,以手挠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直把身边的应雄看得唉声叹气,大有怒其不争之感。
呐呐无言间,还是那女子当先开口说道:“禇师弟,昨夜你真的好勇猛。还有,谢过你送的药膏,我的伤势现在好了很多呢,这条胳膊应该是能保住了。”
褚良闻言一喜,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有一大靖修士捏着嗓子学声道:“禇师弟,昨夜你真的好勇猛啊!”
话音一落,散坐在一边的大靖修士齐齐开口大笑,其中还掺杂着几声女子的笑骂声。
褚良脸色一红,但心里也知道众修士没有恶意,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性命相交。现在这些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玩笑罢了。
褚良面红耳赤,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反倒是那女子洒然一笑,说道:“我,秦绣衣,能与诸位并肩作战甚感荣幸。褚良年纪还小,还请大家不要取笑与他。再说,也是绣衣的口误在先。”
此言一出,褚良终是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嚷道:“我都十八岁了,我哪小了?秦师姐,你才比我大两岁,修行之人这一两年之差算得了什么啊?”
褚良话音一落,登时又被人抓住了疏忽之处。
“还别说,昨天我和禇师弟一起去方便,他确实不小了啊。”
“那还用说,你看禇师弟嘴上的毛都长齐了,应该是不小了啊。”
几个修士阴阳怪气的接话说道,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秦绣衣听着这些荤话,也不见扭捏之色,只是看着褚良微笑说道:“禇师弟,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你有此心,我对你又有些好感。那等到大战之后,你我若是还在,就结伴游荡江湖一番。此后,如若是两相看去不厌,那便结为道侣可好?”
秦绣衣的话就如焦雷阵阵,把褚良劈的目瞪口呆。而众大靖修士也是看着秦绣衣大点其头,巾帼英杰不同流俗,这褚良倒是好福气啊。
过了好久褚良才回过神来,看着秦绣衣嗫嚅说道:“秦师姐,你、你怎么知道的。”
秦绣衣闻言嫣然一笑,说道:“昨夜馥离崽子撤退之后,你师兄找到我,与我悄悄说的。褚良,以后若是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要如此婆婆妈妈。我性子直,受不了这些的。”
褚良闻言不禁呆呆的看向自家师兄,羞涩说道:“师兄,你、你……。”
说到这,心里突然想起秦绣衣刚刚说的话,继而福至心灵一巴掌拍在应雄的肩膀上,大吼道:“师兄你干得漂亮!”
应雄咧嘴一笑,向着褚良竖起一个大拇哥。心里叹道,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啊。
众大靖修士也是一起大声喊道:“褚良,你也干的
漂亮!”
见褚良这个举动,秦绣衣不禁笑意盈盈,美目似喜似嗔的瞥了褚良一眼。
褚良只见过秦师姐的奋勇杀敌,英姿飒爽。此时见其小女儿的羞涩之姿,有道是英雄难消美人恩,不禁胸中升起万丈豪情,大声说道:“咱俩都会活下去的。这里的师兄弟姐妹,你们也要争取活下去。因为,我褚良还要请大家伙喝我俩的喜酒呢!到那时,少上一个我褚良都会不开心的!”
众修士见状不禁纷纷叫好,有的还向褚良扔过来几两银子,说是要先把份子钱随了。
褚良笑嘻嘻的看了秦绣衣一眼,然后就把银子接着,向着众修士抱拳施礼。
这时的褚良已是开始有了担当,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往往就是在情窦初开之时,往往就是在一个刹那之后。
褚良能得如此圆满,只因他有个好师兄,而且他更是遇上了对的人。
正在大家在这闹哄哄的时候,只见陶文天与曾宏二人,其身后还跟着几位大靖修士,一群人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踱步从远处走来。
这二人修为深厚,离得老远就把这边发生的事听个明白,暗暗好笑之余,也是为这江湖儿女的情真意切所感动着。
走到众修士身前,陶文天与曾宏笑着看向褚良和秦绣衣二人,同时抱拳施礼说道:“恭喜二位!贺喜二位!祝你二人早结连理,早生贵子!哈哈……。”
二人说完,不禁是放声大笑。
饶是褚良此时赢得美人归,正神采飞扬之时,也不禁闹了个面红耳赤。看了秦绣衣一眼,忍不住跟着二人呵呵傻笑起来。
反观秦绣衣依旧面色淡然,美目一翻嗔了褚良一眼,便不做声,在那闭目恢复修为去了。
揶揄完褚良,陶文天与曾宏对视一眼,遂上前几步高声说道:“诸位道友,刚才一战的结果我与曾师弟已经统计出来了。”
说到这便面容一肃,环顾一周之后,接着说道:“此役,经过大家的浴血搏杀,我等共斩杀馥离修士九人!”
陶文天说到这便停顿一下,随之看向众人。
只见诸位修士都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不见惊喜也不见欢心雀跃。该做什么依旧还在做着什么。
先前与褚良开着玩笑的修士高声说道:“陶师兄,下面就说说咱们这边死了几个人吧。刚才我们几个在这算了算,休息到现在还没在眼前出现的,大概也得有七八个人。想来他们已经是见得其所了吧?”
“陶师兄,佘师弟现在怎么样?有应雄带回来的丹药,他的伤势应该是无碍吧?”此时只听见一女子接着问道,观其正是从雾海山来此的金丹修士孙玲韵。
这二人自雾海山出发之后,便日夜兼程,赶往青风城外大靖与馥离的修士交战之地。
金丹修士的脚力有限,却也恰逢其会的赶上了今日凌晨爆发的这场大战。
二人表明身份,只说是误了行程,而没说是来自雾海山,以免打击这边修士的士气。然后就顾不得满身的疲惫,便
与陶文天等人一起与馥离修士鏖战起来。
佘磊作战勇猛,但却在混战中,一时失察之下被一馥离修士暗算受了重伤,如今正与几个同样受伤的人在林外救治。
陶文天看着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本是年少无忧的年纪啊。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抽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这些修士里,除了自己和为数不多的几人是二十多岁,其余的尽都是十八九岁的修士。
他们有的才刚到金丹的境界,甚至连件趁手的法宝兵器还没有,就来到这青风城与敌厮杀。
陶文天现在眼里还总是闪过,那些被自己亲手掩埋的修士的脸。
那一张张脸看起来是那样的稚嫩,那么的年轻。
有的人脸上甚至还带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微笑,就好似他这一生已得圆满,了无遗憾一样。
这场大战让这些年轻修士尽快的成长了起来,每个人现在都是看淡生死。
你可以说他们是血气方刚,也可以说他们是少不更事,但是你不能否认,他们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最直观的就是,除了第一场大战之后,在掩埋同袍尸体的时候,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悲伤不已。可在那之后,虽又有几场大战,也有战友身亡,可竟再也没有此事发生。
战友同袍死了,他们不难过吗?他们不悲伤吗?
他们不是!他们现在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他们真正的做到了视死如归、舍生取义。
他们现在看起来,一个个的好似满不在乎,也都是笑语盈盈。可大战过后,也许在哪个没人的夜晚,他们会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那时他们会留下伤心的泪水,也会悲痛欲绝,但却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们,就如同大靖千年前那些先烈的风骨一样,每个人都是傲骨嶙嶙、铁骨铮铮。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最让陶文天欣慰的就是,从大战开始到现在,大靖的修士从未有过一人认输投降。
而昨晚在大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馥离居然有两个修士放出了圣人标识。陶文天至今还记得,宋江河那铁青的脸,以及那些馥离修士羞愧欲绝的表情。
陶文天在这里思绪飞散着,众修士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旁边的曾宏不禁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被声音惊醒的陶文天微微一笑,继而想到,我才比他们大上几岁而已,想不到就这样多愁善感了,这事可决不能说出去,省得让这些道友们耻笑与我,特别是这曾宏,绝对是大嘴巴一个。
想到这,就急忙把情绪隐藏起来,打起精神,看着众修士肃声说道:“刚才佘师弟虽然吃下了应雄带回来的丹药,但无奈伤势太重,他,还是去了。算上佘师弟,此役我大靖一方共阵亡八人。”
孙玲韵一时呐呐无言,想不到这一路上嘻嘻哈哈,乐观开朗的佘磊,竟然悄无声息的就殒命于此。真是世事无常,又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