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自强的话,让范遥心中升起了顿悟之感。
与心潮起伏间,回首看着自己走过的来路。小镇外破庙中的冲天杀气,在无漏山中的敢于向不可能之事挥拳相向。而现在的自己,真是因为伪装修士太久了,而忘了武者之路吗?
武者之路乃是勇猛精进之路,刚才自己若不是摒弃杂念,不再做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勇往直前、破釜沉舟与这周亢奋力厮杀一场,由此才使自己获得如此大的进步。
为武者开辟前路,就该砥砺前行,与千难险阻中觅得前路,从而提升自身,走出属于武者的金光大道。
看来自己虽然修为大进,但却遗漏了对武者来说至关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凝聚武魂!可笑自己还认为,自己浩荡的神识就可取代武魂,现在看来是何其可笑。
武者的武魂,乃是大无畏,勇往直前。勇于面对荆天棘地、难乎其难之事。但却不是一介莽夫,逞匹夫之勇。
武者进,则如猛虎下山,千军辟易。武者退,则如蛟龙摆尾,隐入云霄,与伺机巡弋中再于致命一击。
想这场大战伊始,在比斗之时,自己总是存有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之心,这乃是武者修行的大忌。如若再有如此心气,那么自己终会成就有限,从而泯然与众。辜负自己得到的数次惊天机缘,以及文先生的殷殷期盼。
范遥相同此节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后向着佟自强抱拳一礼,说道:“多谢师弟!”
佟自强还以为范遥谢他的夸奖之言,笑着回道:“范师兄,你力克强敌,当之无愧啊!”
范遥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遂看向一边正在借机恢复修为的周亢,笑道:“道友考虑的如何了?”
周亢一边默默的恢复修为,一边向范遥看去,觉得只过片刻的功夫,这小子又与刚才隐隐有所不同,其身上竟多出了一股睥睨天下、一往无前的气势。
心里暗自惊讶着,也是暗暗猜测,难道此人就是离师兄说的顶尖高手?其并没有隐匿一旁,而是在和我们玩灯下黑,藏身在大靖修士当中。
也难怪周亢如此想法,想他本身就是接近元婴后期的修为。在得到离渊的铠甲法宝之后,其一身实力已是与元婴后期的修士不相上下。
可即使如此,却仍旧不敌范遥。只觉得范遥遇强更强,而观其御敌手段竟似随心所欲。
在一开始还与自己拳脚相加、以硬碰硬,似乎是在探自己的修为高低。到后来好像玩够了,一拳震退了自己,还以指代剑,射出惊天剑气,破去自己的震雷珠。
周亢越想越是惊疑不定,见范遥开口问来,顿感羞辱之余竟被激起一身血气。想馥离修士自开始修行起,哪个不是打生打死的走到现在?逞强斗狠更是家常便饭。
在千年前,馥离的圣境徐牧带领着修士大军帮助大靖打退西陆洲之后,每一个馥离修士都是升起一股荣耀、自豪之感。
西陆洲即使强盛一时又能如何?我馥离修士出手,他们还不是得退避三舍。
捎带着不少馥离修士都是认为,西陆洲非是我馥离的对手,那差点被西陆洲灭掉的大靖,则更是不堪。于是口口相传、代代言语,以至于这股风气愈传愈烈。
到了千年后的今天,大多数馥离修士在提及大靖的修士时,都是语带不屑,一脸的鄙视,皆认为,那是一群可随手抹去,任意打杀的土鸡瓦狗之辈。
现如今,在雾海山之上,看着这群大靖修士与己方杀得难分难解,周亢心里泛起一丝苦意。这就是传闻中不堪一击的大靖修士吗?
看来经过千年的修生养息,他们早已是今非昔比,犹如一头睡狮在缓缓的苏醒。
但那又怎么样?每一位踏上修行之路的修士都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坚持,在内心中都有着不容践踏的一块圣地。
周亢抬手轻轻掀开覆着脸庞的面甲,随手扔进嘴里一颗丹药,之后又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看着范遥咧嘴一笑,说道:“斧头帮范遥是吧?我记住你了。我叫周亢,大罗周天的周,亢龙无悔的亢。”
范遥微微一笑,抱拳说道:“见过周道友。”
周亢抱拳还礼,而后向着离渊那边喊道:“离师兄,你稍后要是遇上这小子得小心点,他可能就是你说的高手。”
离渊早就注意这边的情形,听周亢如此说来,便猛出一掌逼退了古冠宇,高声说道:“周师弟,你且退下,待我来会会他。”
周亢急忙一摆手,笑着说道:“离师兄你别过来,我还想和他打一场。我倒是有过战败而逃,但对手是咱们馥离的修士。如今对上大靖的修士,我却不想退,因为我丢不起那个人。”
离渊听得周亢如此说法,也不好强自插手,因为这样做容易坏了一个修士砥砺前行的道心。当下沉声说道:“周师弟你小心一些,磨砺自身也需适可而止,保得性命方可卷土重来。”
对周亢交待完,便从窍穴中唤出一把宝剑,其为师父蓝晋所赐,剑名惊云,乃是一把神兵。
手握着惊云,离渊凝聚起一股滔天杀气,沉声说道:“大靖修士现在真是狂妄的很,少上一人也敢与我等一战。如此也好,那就在今日给你们一个惨痛的教训吧!”
说完,惊云长剑泛起耀眼的白光,与轻颤微鸣中,四周云雾滋生缭绕,映照着离渊直如仙人一般。惊云剑则离手飘起,与云雾相随之中,剑尖遥遥指向正提刀杀来的古冠宇。
李思缪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声提醒道:“你特么快闪啊!别与他正面交锋,拖延时间,等范师兄胜了自会前来帮你。”
古冠宇已是打红了眼,只因自修行至今从未这么憋屈过。用尽浑身解数,竟是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沾上一下。
心里也是郁闷,这元婴后期竟与半步化神差距如此之大吗?可他哪里知道,他这元婴后期乃是自身开了先天四穴修炼而成。而离渊却是开了先天五穴的天骄修士。虽只差一穴,却失之万里之遥。
此时听得李思缪提醒,也是恢复些许理智,见自己被那长剑遥相锁定,不由得怪叫一声,即刻使出闪现秘法,身形与十数丈外显现出来。
离渊看着古冠宇,那双眼眸充满了冰冷意味的讽刺,还有一种如苍鹰游弋在天看见美食的炙热眼神,一冷一热,交替浮现。
“除了靠这秘法保命,你还会做什么?也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从现在开始,只要你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我就饶你不死。”
古冠宇凝神看着那把蓄势待发的神兵,嘴里却是嗤笑道:“你左一炷香右一炷香的,显摆你香多吗?话说你家是不是开祭品铺子的,倒是很有生意头脑嘛。等到以后凭吊起你来,还能省下不少的钱财呢。”
离渊也不动怒,只是哈哈一笑,说道:“道友倒是提醒了我。以后我就在这雾海山开一处祭品铺子。等到大战之后,你的亲朋好友还有大靖修士前来凭吊你等,我还能小赚上一笔。”
嘴上虽笑着好像毫不在意,但神兵惊云却长鸣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古冠宇。
古冠宇早就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把神兵,见其消失不见,也不迟疑,闪现秘法好像不需要本钱似的施展开来。
一刺,我闪,再刺,我再闪。有留意这的修士,只觉得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古冠宇就已连闪三次,神兵惊云也理所应当的刺了三次。
离渊遇上这诡异的秘法,以他的修为也是大感头痛。但却知道,这秘法如此频繁的使用,所消耗的修为肯定十分巨大,就看这嘴上没德的修士还能用上几次?
当下控着神兵惊云连连向古冠宇刺去,就等待其油尽灯枯之时,一剑送他归西,为馥离的修士壮一壮士气。
古冠宇也是硬气的很,趁着离渊接连控着神兵,修为难以持续运转之时,伸手扔进嘴里一颗丹药,一边恢复着一边向辛元建和卢英喊道:“我不死,你俩就谁都不许死,甭想着赖账。”
辛元建与卢英闻言,都是悲吼一声,向着馥离修士的出手更加凌厉了几分。倒不是这二人有多强,只是辛元建善于防御,而卢英又是长于飞剑偷袭,这二人凑到一起还真是天衣无缝。对面的三个馥离修士,一时之间也拿这二人无可奈何。
看着古冠宇已是只有招架之力,范遥也是暗暗着急。看着对面的周亢沉声问道:“周道友是打算死战到底了?”
周亢洒然一笑,指着古冠宇说道:“你的那位道友是在垂死挣扎,也可说得上是视死如归,其目的就是为你在争取时间。可你还在这磨磨蹭蹭,你大靖的修士让人瞧不起,就从未在自身找找原因?范遥,别跟我说你没杀过人。那样,我可真要笑死了。”
范遥摇头自嘲一笑,遂运起一身玄功,其身形如飞剑惊虹般向周亢杀去,“我只是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罢了。”
周亢合上铠甲,也是纵身高高跃起,虽声音发闷却响彻全场,“屁的好生之德!大战一起,你不杀我,我便杀了你。哪个是上天好生之人?大家具是玩偶,身不由己罢了!”
话音一落,其身影就带着惨烈决绝之意向范遥迎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轰然相撞,与举手投足间同样的金光四溢。一个一拳一指似可开天裂地,一个手舞着金光暗淡的降魔杵死战不退。
范遥见周亢明知近战不是自己的对手,却为了那不知所谓的坚持与自己抗争到底,虽有些许的佩服,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悟得金之星辰的使用方法后,范遥与每一拳都带有惊天动地之威,更何况还悟得可带有剑意的指法。在与周亢近身之后,一身拳意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拳意冲天,指风凌厉中,周亢身上的铠甲法宝已是坑坑洼洼,黯淡无光。可周亢竟是死战不退。
被范遥一拳打退,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复又低吼一声,挥舞着降魔杵继续杀来。
如此几次之后,范遥一身杀意凝练,看着抵死不退的周亢,一颗心也渐渐冰冷起来。
在一拳将周亢的降魔杵击得无影无踪之后,范遥欺身近怀,凝起必杀之意,与每一拳都让周亢无法躲闪,范遥一边挥舞着拳头连连击去,一边说道:“周道友,今日但让你得知,以后遇到我大靖的修士,别说是战败而逃,就是不战而逃,都是不丢人的。”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过后,范遥后撤几步,肃身而立,对着周亢抱拳一礼,认真说道:“别笑话我又磨磨蹭蹭,我只是给道友一个最后的体面罢了。只因你周亢有些言行,可为我范遥之师。周道友,一路走好!”
抱拳施礼过后,范遥头也不回,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离渊冲杀而去。
周亢穿着铠甲的身躯摇晃几下,可又瞬间站的笔直。一只手颤抖着掀开面甲,露出惨白的脸庞,嘴里不停的咳着鲜血。
眼神恍惚着看着四周的馥离修士,用力吐了一口嘴里不停上涌的鲜血,其中还掺杂着几个血块。终是能讲出话来,向着四周抱拳说道:“不好意思诸位。让……让大家失望了。周亢先走一步。”
而后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看着范遥的背影,高声喊道:“范道友,你将来可一定要成为一个大修士啊。如若不然,后人提起雾海山之战,说我周亢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靖修士手里,那我可要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算账的。”
朦朦胧胧中,好像看见范遥转身向自己点点头。周亢咧嘴一笑,之后耳鼻口中鲜血齐流,眼睛不情愿的缓缓闭上,穿着铠甲的身躯轰然向后倾倒,“嘭”的一声之后,再了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