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面积极大,算是古代的超级豪宅,流珠问了一个下人,才知孤芳院的方向。
日暮四合,阿瞒在给孤芳院的花草浇水,李从嘉则是站在紫杉树下,聆听后院传来的笛声,正是早上他在芍药坡用树叶随意吹出的旋律。
孤芳院分为前后两个部分,李从嘉和阿瞒住在前院的耳房,后院则是林采菽起居的地方。李从嘉和阿瞒每日除了早、晚两个时间段可以进入后院打理花草,其余时间一步也不能踏入。
此刻,正是可以踏入后院的时间,李从嘉循着笛声往里走去,远远地看见林采菽坐在秋千架下,沐浴夕阳余晖,手里横着一管羊脂玉笛,背对李从嘉。
伺候的侍女轻轻提醒:“小姐,阿六来了!”
林采菽急忙放下玉笛,遮起面纱,起身望向李从嘉,侍女呵斥:“恁的不知规矩,怎么不经通传就进来了?”
李从嘉作了一揖:“小姐恕罪,我看门口没人守着,又听小姐笛声优雅,不忍打扰,故此冒昧了!”
林采菽轻声道:“无妨,这首曲子是根据你早上用树叶吹的旋律而来,不知叫做什么名目。”
李从嘉笑道:“这是我随意吹的,小姐不必当真。”
“可是我觉得很好听呢!”
“那就请小姐为此曲赐名吧?”
林采菽想了一下:“就叫‘君不知’如何?”
“山情水意君不知,拂匣调弦为谁理。妙哉!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君不知’三字,道尽此曲中意矣!”
林采菽心下恻然,她化用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之句,他却引出司马逸客《雅琴篇》平淡无奇的两句话,他是真不知她的心思,或者只是佯作不知?
她狼狈地笑了一笑:“不知小女子可否算得上是公子的知音呢?”
侍女怔了一怔,不知小姐为何称一个小小的花匠为公子,并且自己还用谦称。
李从嘉笑道:“此曲是我信手而为,只怕连我自己都未必能记住旋律,小姐只听一遍,就能用笛完整地吹奏出来,小姐若不是我的知音,那么谁是呢?”
林采菽微微一笑:“有曲无词,小女子斗胆恳求公子赐教。”
李从嘉望着院中两株樱桃,略一沉吟,浅唱:“樱桃落尽春将困,秋千架下归时。漏暗斜月迟迟,在花枝。彻晓纱窗下,待来君不知。”
“好词!”
“过奖!”
侍女暗暗惊奇,这个新来的花匠也太不简单了,不仅懂得莳弄花草,而且精通音律,出口成诗,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却见阿瞒站在月洞门口喊了一声:“阿六,流珠姑娘找你!”
李从嘉朝着林采菽作了一揖:“小姐,若无吩咐,小的先行告辞。”
林采菽微微颔首:“回见。”
李从嘉随着阿瞒见了流珠,问道:“流珠姑娘,你有事吗?”
流珠对着李从嘉微微欠了欠身,毕竟她是知道李从嘉的真实身份,不敢失了礼数,“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还请流珠姑娘前面带路。”
阿瞒忙道:“我知道她们住在凤仪阁,我来带路!”
李从嘉给他一个爆栗:“不用你,你给我好生待着!”
阿瞒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流珠望着他扑哧就是一笑,阿瞒也不好意思地跟着憨憨一笑。
李从嘉和流珠出了孤芳院,直往凤仪阁而去,行至点绛楼门口,一条玫瑰红的排草肚兜从天而降,掉在李从嘉的头上,一个体态风骚的姑娘坐在楼上窗口,脸上蒙着面纱,对她吃吃地笑。
李从嘉将那条肚兜抓在手里,也是尴尬不已,但他很快恢复常态,对楼上的姑娘笑道:“五小姐,你又掉东西了!”这种情况李从嘉已经遇到多次,每次从点绛楼下走过,林采薇总会掉下一些贴身之物,刚开始只是手绢和香囊,现在愈演愈烈,竟是肚兜。
林采薇吃吃地笑:“阿六,你把肚兜给我送上来。”
李从嘉每回将东西送上楼去,都要遭受她的百般挑逗,好在每回都有阿瞒护驾。但是这次阿瞒没有随行,李从嘉不禁有些为难。
流珠看到林采薇如此做派,心中颇为不齿,向李从嘉道:“公子,我帮你把肚兜送上去。”
李从嘉求之不得,忙将肚兜交给流珠:“有劳姑娘了!”
流珠拿了肚兜走进点绛唇,立即就有四个侍女围了上来:“你谁呀,出去!”
“我是来给五小姐送肚兜的!”
“谁叫你多管闲事,你叫阿六亲自来送!”
流珠愤怒地将肚兜丢给她们:“这破肚兜,你们爱要不要!”
四个侍女立即便向流珠发难,流珠也不对她们留情,不教训教训她们,她们就不知道收敛。当下抽出身后的白骨九节鞭,甩了出去,缠住一个侍女胳膊,奋力一抖,那个侍女登时摔个四仰八叉。接着九节鞭缠住另一侍女的小盘,那个侍女被她一拽,重心不稳,应声而倒。其余两个侍女扑了上来,流珠啪啪掴了她们一人一个耳光。
四个侍女急急忙忙爬上楼去,向林采菽哭诉,流珠将白骨九节鞭插回身后,走出点绛楼,向李从嘉笑道:“公子,她们都被我狠狠教训一顿。”
“你打她们了?”
“嗯,下手不重,不会死人。”
李从嘉无语:“咱们混入林府是为《霓裳羽衣曲》的残谱,如今残谱未曾到手,不宜多生事端。”
“公子说得极是,是我鲁莽了。”
二人走了一程,看到一个雍容富贵的妇人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李从嘉作了一揖:“见过大夫人!”流珠急忙跟着行礼。
大夫人望了李从嘉一眼:“你是孤芳院新来的那个花匠?”
“正是。”
“听说老爷很器重你?”
李从嘉笑道:“那都是老爷抬爱!”
大夫人又望向流珠:“你又是谁?哪一房的丫鬟,我怎么从未见过?”
流珠心中有气,尼玛,她看起来就那么像丫鬟?“回禀大夫人,我是林老爷请来的客人。”
“噢,你就是能够用琴声招引蝴蝶的周姑娘?”
“周姑娘是我家小姐,我叫流珠!”
“这么说你还是一个丫鬟。”
流珠为之气结,大夫人也不理会他们,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