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不动声色地抽手出来,抱拳礼道:“林枫见过马使相!”
“林大人,不用叫得这么生分!我已经向大唐圣皇递书称臣,算起来,你我已经是同殿之臣了!”马希萼拍拍林枫的肩膀,大声笑道。
“那是林某的荣幸,林某在此提前恭喜马大人高升!”林枫心里感觉有些可笑,他可是通过资料了解这件事背景的。
汉乾佑元年(公元948年)九月,马希萼上书汉隐帝刘承祐,请允许他以武平军节度使的名义单独向朝廷纳贡,还请刘承祐另外加封自己,实际上就是想独立。汉朝宰相杨邠等人收到了马希广的重金贿赂,都拼命劝说刘承祐不要理马希萼,让湖南内部自乱去吧。被拒绝的马希萼大怒:“天下皇帝非你一家,能奈何得我?”这才打定主意改向南唐称臣。
马希萼狂笑几声,引林枫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众兵的卫护下直奔朗州城内节度使府。
不用说,盛大的酒筵早已备好。林枫等人一进宽阔的正堂大厅,几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轻盈起身,在一排编钟前面蝴蝶窜花般舞动,浑厚的乐音渐起。
“林大人,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楚乐表演。我楚乐历史悠久,从春秋战国延续至现在,多曲目众多,此曲为《凤求凰》,专为迎接贵宾而奏!久闻林大人乐底深厚,自成一派,不知听之如何?”马希萼指指那些舞动的女子,眉飞乐舞地大声说道。
林枫微闭眼睛,凝神听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赞道:“时而金玉交辉,时而凝重深远,有天籁之美,可雅俗共赏!林某今日有耳福了!”
“昔日,两汉帝国先后起于楚地。据传,汉高祖乐楚声,《大风歌》即为楚声。”马希萼兴趣不减,眼怀憧憬地说道。
林枫听到这里,不由地想笑了,你一个大草包,却记得这些秩闻,莫不是自认为比得了刘邦、刘秀这些开国之皇不成?
不过,林枫嘴上还是虚应道:“马大人格调高雅,志向高远,林某佩服!”
马希萼笑得更加厉害,一双小眼几乎看不见了,请林枫在左首第一位席位坐下,林仁肇等人全部在左侧的方桌上坐下。
一曲奏完,马希萼站了起来,将手中酒杯高高举起,大声说道:“今朝,大唐特使林枫林大人有幸莅临我朗州,实为我朗州百姓的福音,令寒舍蓬荜生辉,让我们一齐感谢林大人!”
说完,马希萼将一杯酒直灌下肚,下面右首一排朗州文武将领也纷纷举杯唱诺,一个个酒杯见底。
林枫大声说道:“林某三生有幸,今朝得见楚之人杰地灵,谢谢马大人,谢谢各位!”仰头将酒喝空。
酒过三巡,马希萼下了主座,逐个向来宾敬酒。林枫自不用说,来者不拒,接杯就干了。
马希萼领着一群人到左首第二桌进行敬酒,林枫首先介绍了副将林仁肇。
马希萼举起杯来,林仁肇却指了指自己面前杯口朝下扣着的酒杯,大声说道:“战事期间,末将不敢饮酒,请马大人恕罪!”
马希萼有些愣神,再看看其他人面前都是空杯或是倒置的杯,敢情这些人刚才举杯只是虚应,并未喝酒,马希萼不由地看向林枫。
林枫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声嗤笑从马希萼身后传来,接着传出一个故作娇柔婉转的声音:“呦,连酒杯都不敢喝的士兵,能有多大的能耐啊?”
听到这非男非女的声音,林枫一阵恶寒,转睛看去,发现是一名瘦弱苗条的华服青年,面相猛一看十分精致,但是,浓眉俏目,如同刚描出来的一样整齐;面色如玉,不过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粉。说话之后,他的右手半举在空中拿着一个精致小扇,小拇指高高翘起,还在不停地颤动着。
这——这马希萼莫非还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林枫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让身体离马希萼远了一些。
“彦颙,休要胡说!”马希萼张口斥道,面上神情却是笑着的,言语之中也无任何力度,像极了假意评说自己孩子很淘气一般场景。
罢了罢了,林枫到了此时,终于彻底认清了马希萼。有这样的混帐领导人,楚国不被葬送就是天理不容啊!
林仁肇冷哼道:“有没有能耐,不是由你评说的,而是打出来的!”手也猛地按上了刀把。
“兀那林将军,可敢与俺盘龙比试一二?”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一个衣服斜挎露着半个肩膀,脖子上有个鹰头纹身的汉子拔出一把刀身修长的大刀,在手上慢慢舞动。
此人正是马希萼延请来的周边蛮族酋长之一,名为盘龙。
自六月份起,马希萼以楚都帑藏丰盈为诱,鼓动辰、溆(今湖南沅陵、黔阳)土家族及梅山(今湖南新化西北)、溪(今湖南古丈东北)等部族军参与马氏兄弟争夺王位战争。盘龙正是黔阳土家族的一个酋长。
盘龙心里早就弊了一肚子窝囊火,林枫这个白脸小子不过来了三十来号人,你马希萼就如此厚待他,我们尽出寨中二千精兵,也不见你如此招待于我!
“就你?只怕不够看!”林仁肇岂会怕他区区一个蛮子,两个大步跨出,来到了厅中空地。
马希萼有些难做地看向林枫,都是自己请过来的贵宾,他哪一个也不敢轻易得罪啊。
林枫哈哈大笑道:“大家都是为了楚国百姓的安危而来,战事期间,以武会友,切磋高低,何尝不是一桩美谈?虎子,注意不要伤了人!”
林枫都答应了,马希萼也没有话说,挥手示意大家腾开中间空地。
林仁肇将大刀在右手上环转了两下,斜视着对方,轻轻一勾左手食指,示意让对方先攻。
盘龙快气炸了,他来朗州以来,多次找朗州将领比武,没有一个人跟他应战,内心早认为自己就是朗州第一高手,不,至少也是楚国第一高手,今日却被一个南唐不闻名的副将轻视,如何能受得住?
盘龙怪叫一声,手上长刀转速加快,突然向前猛进,左右两侧虚砍两下,在刀光闪动之中,刀刃直捅向林仁肇的咽喉。
林仁肇稳稳不动,直到刀离自己咽喉只有一尺之距时,突然抬刀一格,用刀身将长刀荡了开来,然后左手压在刀背上,反冲向盘龙的咽喉。
盘龙大惊,没有想到对手如此力大,身手如此快捷,立刻向后急速撤步。
林仁肇并没有追击,反而停下身形,用刀尖指了指不远席上的另一个敞胸汉子,大声说道:“一个不够,再来一个吧!”
盘龙快要气疯了,嘴里哇哇怪叫着,再度扑了上来。林仁肇根本不看,刷刷两刀,再将他逼退两步,又冲着那名席间的莽汉勾了勾手指。
那名叫赵业的汉子也是沅陵土家族中的豪霸,岂会胆怯,顺手抽出了一把厚背大刀,一拍面前的长案,身子高高跃起,跳到了林仁肇面前。
此时,林仁肇却不看两个壮汉了,扭头看向林枫。
林枫将右手指头全部张开,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五,意思是你小子必须在五招之内搞定。
林仁肇摇了摇头,左手高伸起来,只伸出了食指,比划了一个一,自然是回道,我哪需要用五招啊,一招就够了!
他俩的这个举动,顿时让席间气氛真正有些恼怒起来,好几个带着兵器的朗州将领纷纷气愤地站起身来,这南唐的官和兵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林仁肇悠闲地转过身来,盯着面前的两个莽汉,大喊一声:“接招!”
林仁肇步子一退,身子微一躬,突然加力冲向赵业,手中刀从上到下直劈而下,赵业双手握刀全力直迎上去,谁知林仁肇只是一个虚招,刀在空中一拐弯,平削向正要上前的盘龙。
盘龙大喝一声,人不躲不避,长刀直刺林仁肇的胸膛,一副拼了性命也要刺伤林仁肇的样子,林仁肇刀身下压,大刀顺着盘龙的刀身向前滑进。
盘龙拼命用力,刀身却动不了分毫,眼看着刀身逼近,只得收力,将刀身竖起,使劲挡住林仁肇的刀锋。
就在他堪堪将林仁肇刀锋挡在自己面前之时,腰间剧痛,人整个飞了起来。原来,林仁肇真正为他准备的是蓄力已久的右脚。
林仁肇得势不让人,转身两下猛劈,在赵业手忙脚乱之时,又是一个右脚,将他踢回了他跳出来的长案之后,当然,一堆盘碟里的汁水全都沾洒在了他的身上。
林仁肇拎刀在手,虎眼圆瞪,大吼一声:“还有谁不服?”
除了神情悠然的林枫一帮,席间的其他人都愣住了,真的假的,这也太猛了吧?
这时,右首席上排位第三的一个中年将领站起身来,轻声说道:“让我试试。”
林仁肇看着这名不紧不慢整理自己身上军服的汉人将军,眼睛一亮,作出了抱拳请教的样子。
“虎子,你连对两个人,怎么也该轮着我了吧?”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林仁肇与那名将领中间,正是看得兴起,不禁有些手痒的风惊云。
林仁肇鼻子都气歪了,你小子来捣什么乱啊,正要开口相驳。大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喊:“报!紧急军情!前方周行逢将军战败,潭州战棹都指挥使兼朗州行营都统刘彦瑫已占据仆射洲,正率兵一万向我湄州进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