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又继续说:“要说这斜楼,还真有些邪门……”
温庭芳提醒:“老哥,是歪斜的斜,不是邪门的邪。”
“这我知道,就是歪斜的斜。这事还要从六十年前说起,那时还没我呢……”
温庭芳一听“六十年前”,急忙将他拦住:“老哥,你别从六十年前说起,你就从眼前说起吧!这斜楼在什么地方?”
“在八里屯,一个老寡妇住着,家里也挺殷实。那座楼是六十年前建的,听我死去的舅舅说,当时盖那座楼花了好些个钱。不过不顶事,常年风吹雨打,加上有些地陷,那楼便有一些倾斜。这是你们说的斜楼不?”
温庭芳有些打不定主意:“那楼有没有正经名字?”
“没有正经名字,因为里面住了一个寡妇,当地人叫它寡妇楼。”
温庭芳转向苏幕遮:“贤侄,咱们要不要到寡妇楼走一趟?”
苏幕遮沉吟一会儿:“世伯,我觉得寡妇楼可以不用去了。”
温庭芳又问农户:“还有其他地方的斜楼吗?”
农户想了一下:“没有了。”
苏幕遮:“我想和斜楼没有关系。”
温庭芳:“藏头不是‘斜楼子夜’吗?”
“你且说说,‘斜楼子夜’是什么意思?”
“斜楼是地点,子夜是时间,很明显,时不利是要咱们子夜到达斜楼这个地方。”
“时不利定下的规定是,要在我们日落之前找到人,否则就算我们输了。如果我们子夜去找,人早就死了。我与时不利相处多年,知道他的性格,他的游戏只会越来越难,不会出这么简单的藏头诗。”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你们读一读这首诗,会不会觉得拗口?”
苏浑脱叫道:“时不利这狗贼懂得作什么诗,他的破诗肯定拗口。”
“不然,我和时不利同出和凝和大人的门下,恩师人称曲子相公,文采翩然。时不利就算没有为文的天赋,但是久受熏陶,信手作一两首诗,还是不成问题的。”
酒祖将诗重新念了一遍:“果然有些拗口,似乎出了格律。”
林袅袅知道,古代的诗词大多都是音乐的表现形式,写的好的就会被当成流行歌曲广为流唱。古代稍有文化修养的人,几乎精通诗词格律,因此看到诗词出了格律,就如现代听到别人唱歌跑调一样,极其敏感,心里觉得别扭。
林袅袅听她研究文史的外婆讲过,近体诗有个基本的讲究,就是平仄相对,遵循“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准则。也就是说,每句诗的第一、三、五字可以不论平仄,但第二、四、六字就必须严格相对。
林袅袅经得苏幕遮和酒祖提醒,立即细细看了一回苏幕遮手里的诗:“是呢,最后一句‘夜来风雨别梦寒’的‘来’和‘雨’两个字,明显不合格律。”
苏幕遮点了点头:“不错,时不利如果作诗,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酒祖:“这么说,他是有意为之了!”
苏幕遮:“‘来雨’二字可能就是他要给我的线索。”
舒玲珑奇道:“这两个字莫名其妙,到底什么意思嘛!”
苏浑脱想了一想:“会不会是个地名?”
林袅袅立即扭头去问农户:“老伯,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来雨的地方?”
农户想了半天,似乎正在搜肠刮肚,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听都没听过。”
“苏大哥,会不会是个字谜呢!”林袅袅想起上次的稻草人就是一个字谜。
苏浑脱在手心画了半天,也不能把“来”和“雨”组合出一个新的字:“不行不行,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不可能是字谜。”
“很多字谜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其实都有内在联系,比如‘萤’字作谜面,它的谜底就是‘花’。”
苏浑脱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萤’和‘花’又有什么关系?”
苏幕遮随口说道:“萤乃草化之物。”
林袅袅拍手笑道:“苏大哥,你真聪明。”
苏幕遮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你都把谜底说出来了,我再联系谜面一想,自然就猜到了。”
他顿了一顿:“我们只要找对方向,就能豁然开朗,就怕一条死胡同,一条道走到黑。”
酒祖:“不如,咱们到个人多的地方问问,若这是个地名,总会有人知道。”
苏幕遮:“嗯,我们在此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
温庭芳向农户道:“老哥,附近哪里比较热闹?”
农户:“往南有个洛家集,那里人来人往,是个热闹的集子。”
苏幕遮望了林袅袅一眼:“林姑娘,流珠姑娘如今重伤未愈,你就留下来照顾她吧!”
林袅袅知道他是不想自己陪他一起冒险,倔强地说:“不,苏大哥,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苏幕遮知道她的性子,无奈叹息:“舒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舒玲珑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她也想和苏浑脱在一起呢,但是苏幕遮既然交代她了,她也不好推托,只向苏浑脱望了一眼:“欸,小淫贼,你要小心一点。”
苏浑脱皮笑肉不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舒玲珑听他言语轻薄,一掌劈了过去:“要守寡也是你妻子守寡,有我什么事?”
苏浑脱笑着躲开她一掌:“当初你比武招亲,我不是打赢了你吗?你想耍赖不成?”
酒祖和温庭芳神色尴尬,不想苏浑脱还去打了舒玲珑比武招亲的擂台,也就是说舒玲珑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怪不得两人这么亲密。——可是,琬儿的位置又在哪里?
苏幕遮生怕酒祖和温庭芳多想,喝道:“小馄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救人要紧!”
苏浑脱吐了吐舌,又向舒玲珑扮了一个鬼脸:“走了,贼婆子。”
舒玲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心中咀嚼着他那句“贼婆子”,莫名其妙,干嘛无缘无故骂他贼婆子?忽地想到她经常叫他小淫贼,他回敬她一句贼婆子,岂不是说……她的面上登时一烫,狠狠跺了下脚,又骂了一句:“小淫贼!”心里却已荡开了花。
……
洛家集,果如农户所说,热闹非常,周边各个山村的人家,都会选择这个地方进行各种交易。
众人四处向人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做来雨的地方,但是到了正午,也一无所获。苏幕遮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或许“来雨”两个字根本不是什么线索。
苏幕遮又拿起那首诗细细推敲,林袅袅推着他的轮椅,也是暗暗着急,但也不敢打扰苏幕遮,因为她知道苏幕遮的心里比她更着急,毕竟这是他与时不利之间的战争。
忽地街道有人大喊:“抓贼了,抓贼了!”
人群之中挤出一个无赖,手里攥着一只黑溜溜的钱袋,一个老妪跟在后面紧追不舍。那个无赖一路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到了苏幕遮面前,一脚踹了过去:“走开,死残废!”
苏幕遮五指在他脚踝一抓,将他丢了出去,无赖立即摔了一个狗趴屎,狼狈不已。
那个老妪已经追了上来,扯住那个无赖就打:“你个王八羔子,小时候没绑过你的手脚吗,手脚这么不干净。”
苏幕遮曾经身为大唐的大理寺卿,拿贼缉凶是他的本分,正想过去教训一下那个无赖,却听那个无赖对老妪求饶:“奶奶,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以后还赌不赌?”
“不赌不赌,以后我再赌,你就剁了我的手指!”
一见是一家子,苏幕遮就没有再去管闲事,推车扶起被无赖撞倒的书生。那个书生道了声谢,俯身去捡书篓散出的浣花笺,一边捡一边叹息,似乎十分心疼。
苏幕遮拿起一纸浣花笺,虽然颜色略有不同,但是上面的暗花却与时不利那首诗用的浣花笺一模一样,苏幕遮大喜:“这位兄弟,你这浣花笺哪里买的?”
书生随口答道:“来雨轩呀,那儿的浣花笺做得最是地道,就连青楼里的姑娘都常去那儿买呢。”
“来雨轩在什么地方?”
“葵子镇,出了洛家集,往南还要一百里。”
众人不敢耽搁,立即准备动身,但是一百里路不是小路程,走到那边也就天黑了。温庭芳急忙找了一个驵侩,买了三匹快马,苏幕遮腿残,林袅袅不会骑马,都要与人共乘一匹。
苏幕遮和温庭芳一匹,苏浑脱笑道:“嫂子,你就跟我一匹吧!”
林袅袅白他一眼:“你别占我便宜!”
“你有什么便宜可占,奶奶不大,屁屁也不翘……”
话未说完,林袅袅一个爆栗过去:“你嘴巴一天不损人,就会长痔疮是不是?”
“你这句话就挺损人的。”
“我是你嫂子,你这么言语轻薄,你觉得合适吗?”
“哟,我哥哥还没娶你呢,你真把自己当成我嫂子了,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林袅袅窘态横生,偷偷望了苏幕遮一眼,见他坐在马上朝着自己似笑非笑。林袅袅的脸就更红了,抓住苏浑脱往死里打,该死的小浑蛋,总是让她出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