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任意回到妖魔道的时候，整个妖魔道的上空都被破碎扭曲，暗红色的云在空中搅动成漩涡的形状，刺眼的闪电不时浮现在其上，像是一只可怖的、窥探着人世的巨眼。宫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之上闪烁着阵法的光芒，强烈的灵力波动时刻在撕扯着周围的空间。

周然单膝跪伏在阵法中央，灌注着灵力的阵法纹路在他周围铺开，他咬着牙与阵法抗衡，不肯彻底被阵法压住。柳飞羽就站在他对面，红眸如血，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着周然。空中的漩涡中不时有雷电落下，一道道砸在他身上。

想要从天道手中掠夺气运，当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柳飞羽以整个妖魔道为底，设下了如此宏大的阵法，试图把天道赋予在周然身上的气运掠夺过去。他说要与天道一争，是真的在与天道争命。

天雷一道比一道粗，落下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柳飞羽似乎所觉，他就那么看着周然，或者说透过周然在看着什么东西。

这场景看起来很壮观，甚至颇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任意站在外围看着，脸上的表情极淡，漠然至极。几息过后，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平时的沉静和温和。

不管系统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要把这个世界的攻略与任务做完。

任意拂开被风吹到脸颊上的碎发，换上焦急地神情，顶着肆虐的灵压，一步步往阵法中央走。

柳飞羽终于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他眼底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难掩震惊之色。但很快，他就把震惊的情绪压了下去，红眸死寂一般的平静。他看着任意，说道：“你怎么从天染城回来了？”

话音刚落，天雷就打在了他身上。柳飞羽闷哼了一声，不耐地皱了皱眉。

任意抿了抿唇，眼底流露出不忍之色，质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么下去，就算你真的拿到了周然身上的气运，也要被天雷劈死。”

柳飞羽一笑：“它不一定能劈死我，就算是它要劈死我，我也不会让它如愿。”就算是死，他都不会走上天道给他预定好的命运。

任意拧眉，面容上不忍和挣扎交替，柳飞羽这一生，都因为所谓的天道与命运所改变。就算是舍弃所有，他也要撕碎命运。

她很明白，也很理解，身不由己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但是，她做不到毫不作为，看着柳飞羽对周然动手。

柳飞羽把她的挣扎看在眼里，唇角自嘲地勾起，了然道：“你要帮周然？”

任意抿唇，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苦苦支撑的周然，说道：“天道不公，但他其实没有做错过什么。”

“你和他相守十余年，他却娶云宛竹伤你的心。因为他的关系，你屡次被孟小月算计，被我胁迫，被迫投身于妖魔道，甚至命悬一线。”柳飞羽红眸眯起，反问道，“这还不够吗？”

周然正全力对抗着阵法的牵引，闻言错愕抬头，望向了任意。

任意避开周然的目光，只看着柳飞羽，她道：“云宛竹一事，的确是对我不起。但他事后也有解释，还不至于让我看他去死。孟小月算计我，虽是因他而起，却不是他的错。而尊主逼迫我，难道不是尊主的错吗？”

她承认了，柳飞羽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周然身形不稳，彻底跪了下去。他用手撑着地面，眼底是震惊与痛色。阿玉因为他的关系被孟小月算计，甚至危及性命，这些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他自以为自己对阿玉很好，能护住阿玉，实则阿玉所遭受的事，他一无所知。

周然的手指陷入了泥土之中，他闭了闭眼睛，苦笑了一下。阿玉在他身边，似乎一直在被他牵连。因为他的关系，被同门弟子闲谈，被魔道算计，被云天宗追杀。

两人自幼相识，看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则对彼此都一无所知。阿玉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而他在外面的奇遇，也不曾告诉我阿玉。

他又有何资格，说要带阿玉走，说要护着阿玉？

【周然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00。】

柳飞羽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周然，怎么能不让周然知道罗白玉因为他遭受过什么，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罗白玉的维护？

“不必叫我尊主，妖魔道都已经毁了，哪里还有什么尊主？”他说道，“胁迫你的确是我的错，你与我为敌也是应该。本来我以为今日之后妖魔道还能尚在，正好给你赔罪，如今看来只有一片废墟了，大抵是不行了。”

他笑了笑，颇为认真地说道：“不如等我死后，你翻翻我的乾坤袋，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当做是我赔罪了。”

他竟能这么笑着，谈论自己死后如何。任意的喉咙间像卡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东西，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看着在天雷之下，含着浅笑的男子，心头充斥着无力感与愤怒。

这个人，其实早就死了。

与自己的命运无尽的抗争，早就让他放弃希望了。他一直坚持要和天道一争，是因为他的骄傲，是因为恨。

任意动了动唇，艰难地说道：“谁要你的乾坤袋？你现在停下来，天道还会继续劈下去不成？”

柳飞羽淡淡道：“我不会停下来的。”

任意沉默下来，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柳飞羽不会停，周然就一定会死，而周然死后，柳飞羽也不能活。把天道之子的气运掠夺殆尽，就算天道不杀他，他也承受不止反噬。

但她现在去阻拦这个阵法，就是在毁柳飞羽毕生所求。

柳飞羽没有再说话，静静等着她做选择。他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连阻拦天雷的结界都无法撑起，所以只能等着罗白玉做选择。他特意把她支走，就是怕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场景，怕她要在他和周然之间做选择。

然而她还是回来了，只能说天道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