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管采取说明手段,唐小双完全可以用他僵硬的手指来结束自己脆弱的少女时代,可他没有那么做。
他一定想了很多,经受了痛苦的煎熬。
很显然,并不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而是他不忍心。我突然为这个男人心酸起来,觉得这个男人活得很艰辛,也很悲哀。
下床穿戴齐整后,我去洗漱了一番,刚出了卫生间门,就听到门外有隐隐的说话声。
透过猫眼望出去,只见婆婆站在自家门口,正跟过往的邻居说着什么。
拉开房门,我很不自然地喊了一声妈。
见房门突然打开,婆婆显得有些慌乱,眼睛躲躲闪闪地打量着我的脸,歉意地说:“你看看,惊着你们了吧,邻居家打招呼,我又不好不应声。”
“你早就来了吧?干嘛不赶紧进屋呢,还要待在外面,我都醒了好大一会儿了。”我扯起婆婆的手,把她让进屋里来。
婆婆这才放着胆子盯着我说:“昨天够你们累的,该好好睡个懒觉的。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吗?”
“我早就起了,正准备出门呢。”我边说着边给婆婆倒了一杯开水。
婆婆坐下来,接过水杯,问我:“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里呢?”
“工作上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怕误了大事,必须去一趟的。”我平静地说。
“实在需要,就让他们跑一趟嘛,干嘛要你一个新娘子跑来跑起的呢?”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那么多讲究的,办完仪式该干嘛干嘛呗。”
婆婆沉下脸想了想,说:“那你就去吧,不过总该吃点东西,我这就给你下点面去。”说着起身要去厨房。
我制止道:“不用了妈,我昨晚酒喝多了,胃里正难受,吃不下呢,顺便出去透透气。”
说完就去取了自己的包,打一声招呼出了门。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口气出了楼道,扯开大步,疾步如风。等出了小区大门,心情才豁然亮堂了许多。
看看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干脆步行着朝单位走去。
队长何振东昨晚又睡在了警队办公室,听见了开门声还以为是在睡梦中,直到我站在外头喊了一声队长,这才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错愕地盯着我,问道:“你咋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
何振东诧异地打量着我,戏谑道:“你是不是幸福过头了?神魂颠倒了吧。”
“我来上班不行啊?”
“你可别害我,你家公公可不是好惹的主,会骂我心理变态,虐待女警,新婚燕尔就逼着人家来上工。”
“我是自愿的,实在呆不住了,那就像个冰窟窿一样。”我恨恨地说道。
何振东已经把抓在手里的枕头重新放了下来,转过身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我紧抿着嘴唇沉吟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何队,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小秋,你这话从哪儿说起呢?我又能对你隐瞒什么?”何振东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知道唐小双那些事吗?”
“啥事?”
“身体的事。”
“不是很健康吗?”
“那只是外表,他受过伤,很严重的伤,永远都没法治好的伤!”我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何振东想了想,说:“我只听说他小时候被坏人弄去过,还被狼狗给咬了。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来上班,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我摇摇头,黯然沉吟道:“可他伤的不是地方。”泪水在眼帘中晃动着。
“你是说……”
我掏出纸巾,擦一把眼睛,说:“这都是命啊,啥也别说了,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及这事。”转身把放在外面办公桌的包拿起来,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沓纸,递给了呆坐那儿抽着烟的何振东。
何振东展开来,看一眼,抬起头对着我说:“你们家的账单有必要给我看吗?”
“你仔细看看那些字体。”我强调说。
何振东深埋下脸,斟字酌句看起来,直到看完最后那张段鹏为我爸爸所写的演讲草稿,他才幡然醒悟,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了瘸子的遗书,认真比照起来。
“何队,你发现什么了吗?”
何振东一拍桌子,赞赏地说:“小秋,你果真是个做刑警的材料!”
“可怎么会是他呢?”我疑问道。
“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呢?”
“他可是我二叔手下的人呢!”
“小秋,你可不能感情用事。”
“我感情用事了吗?”
这时候,上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屋,见我在,都凑过来,隔着门洞问候一声,或开一句玩笑话,闹闹攘攘的。
何振东蹙眉想了想,问我:“你不回去合适吗?”
“真的不想回去。”
“也好,正好我也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谈。这样吧,我跟唐警长打一声招呼吧,免得他怪罪你。”
“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吧。”说着我拨打了公公唐警长的电话,告诉他队上有要紧的事情,必须要我来做,所以就赶来上班了。
公公不满地说:“这何振东是怎么搞的?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干嘛非要你来做,让别人做不行吗?”
我解释说:“因为之前是我一个人经手的,所以其他人没法接茬去做,事情又急,就只好把我叫来了。”
唐警长沉吟了一阵,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最后仍在抱怨着:这何振东真是的,死心眼一个。
何振东又喊过了李三根,带上文件夹,一起下楼上了车。
路上,见我跟李三根无言以对,气氛异常沉闷,开着车的何振东就认真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凡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心胸要开阔,可不要不成则破,姻缘不成情谊在嘛,冷颜相对才是小人。”
李三根对着我笑一笑,说道:“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的事,与小秋无关,没事的,都过去了,还是好同事,好哥们儿。”
我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何振东不再说话,眼睛望着前方,径直朝着西玉山的关帝庙奔去。
寺庙院落里依然是沉寂一片,无声无息,连老和尚也不见了踪影。
何振东环顾一圈,然后坐到了石凳上,感叹道:“整个章华市怕就这么一块净土了,这儿又好像是咱们的专用寺院了。”
“是啊,都来过许多次了,却从没遇见过一个善男信女踏进来,怎么就这么冷清呢?”李三根说。
何振东点燃一支烟,说:“我倒贪图这儿的清净,喜欢来这儿理顺一下思绪,在下边太闹腾,心志就跟着乱。”说着,朝着李三根挑了挑下巴。
李三根便打开了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省厅对内公布的失踪人员协查报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面那张彩色照片,眉目间似乎有些熟悉,可一时又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仔细读了下面的文字才知道,失踪的女人叫秦琴,现年岁,是五华区人,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
我看完文字说明,再回头盯着照片凝思了一番,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呢,竟然是她!是那个在宾馆与自己同床共卧的死去了女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李三根单枪匹马,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辗转了几个省份,大海捞针一般,终于在众多的失踪者中查找到了这个女人的信息。”何振东感慨道。
我沉思着,突然问:“可她怎么就偏偏跑到了章华市来?死得你们安静,究竟是怎么死的?奇怪的是竟然被严严实实压在了富源宾馆的床板底下,这里面到底掩藏着什么玄机奥妙呢?”
李三根说:“很明显,她极有可能是来做毒品交易的。我到当地的警局部门调查过了,她有前科,并且是个惯犯,曾经不止一次因为贩毒被刑拘过,但都因为交易额较小被释放了。”
“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那就是她是来参入毒品加工生产的,或许很有可能是来提供技术保障的,至少她手里掌握着关键的技术资料。”何振东说。
“何以见得?”我问。
何振东思忖片刻,说:“小秋,还记得你在宾馆蹲守时发现的那个神秘的小册子吗?那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极有可能就是新型毒品的生产配方。也许,纠纷就起在那本小册子上,断定是因为交易起了纷争,发生了冲突,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直白了说就是那本小册子要了她的命。”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了一沓电话清单,摆到了我跟前。
我展平了,左手按着,从上至下看了下来,在最后一页密密匝匝的数字里面,有几个用重笔勾勒出的电话号码。
何振东指着其中的一个号码问:“你熟悉这个号码吗?”
我仔细辨认着,摇了摇头。
何振东说:“我们已经去通信部门查实了,这个号码虽然现在已经停用了,但备份的资料还没有消除,使用者与你所怀疑的正是一个人。”
我瞪大眼睛,惊诧道:“难道真的是他?是段鹏?可……可……”
“你是说他是你二叔身边的人,是亲信是吗?”何振东反问道。
我满脸疑惑地点了点头。
何振东正色说道:“小秋,有些话我早就想坐下来跟你好好谈谈了,只是事情还没完全了然清晰,缺乏有力的证据。你又处在特殊时期、特殊身份,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拖到了现在。”
“你是说我二叔他……”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