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姓老者和白马骑士见司徒桥和孙光明出手折辱小二和胡掌柜,心下都有些愤愤不平。是以这少年去救助胡掌柜,两人却也并未阻拦。待见到少年擒住了孙光明,将他拎在手中,如戏弄婴儿一般。老者和白马骑士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虽然不晓得厉秋风等人是何来历,但是见到四人的言谈举止,定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这少年将孙光明如此戏弄,非得结下大仇不可。三人此行另有目的,实在不想横生枝节,平白无故的与这四人结下冤仇,是以那白马骑士便即出言喝止。只不过那少年正是大占上风之时,如何肯轻易收手?拎着孙光明便向苏岩追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坐在桌旁的厉秋风猝然拔刀。刘姓老者和白马骑士立时惊觉,出言提醒少年小心。只不过厉秋风出刀快若闪电,那少年虽然抛下孙光明向后急退,在厉秋风眼中却是不足一晒。只见身形如鬼魅般抢出,长刀一闪,便已将这少年制住。
那少年虽然性子倔强,此时长刀架于脖颈之上,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厉秋风却不理他,目光越过那少年,看着刘姓老者,沉声说道:“令郎太过性急,咱们不想与几位结下怨仇,还请刘先生约束令郎,以免再生误会。”
厉秋风说完之后,右手长刀收回。只听“铮”的一声,警恶刀已自归鞘。
那少年脱离了厉秋风手中长刀的控制,又惊又怒,挥起斗大的拳头,便向厉秋风面门打到。
刘姓老者和白马骑士原本心下焦急,见厉秋风收刀归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只不过没想到少年如此莽撞,明知不是厉秋风的敌手,甫一脱困,却又挥拳殴击。此时刘姓老者和白马骑士已然知道厉秋风绝非寻常人物,生怕他一怒之下再行出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是以两人再不犹豫,起身便要抢上前去将那少年拉回来。
只是两人刚刚站起,却发现眼前人影闪动,玄机和尚已如大鸟般飞了起来,直向厉秋风扑了过去。他人在半空,右掌已然凌空下击。只听“呼”的一声,一股劲风直向厉秋风卷了过去。厉秋风见他般若掌掌力雄浑,却也不敢正撄其锋,只得后退了两步。
玄机和尚堪堪落在那少年身边,右手抓住少年右臂,直向后甩了出去。那少年虽然不过十六七岁,只不过身子雄壮,甚是沉重。玄机和尚却如同抓起一个婴儿一般,毫不费力地将他掷了出去。
那少年学的都是战阵之上的骑射功夫,压根没有练过轻功。被玄机和尚掷出之后,如同腾云驾雾般飞在半空。饶是他胆子极大,却也吓得叫出声来。少年身在空中,全身力量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下暗想,如此摔到地上,非得大大丢丑不可,还有何脸面去见父亲和兄长?哪知道玄机和尚这一掷力道计算得极是准确,眼看着那少年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蓦然间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动,身不由已地翻了一个跟头,从空中下落之力被这个跟头尽数消解,竟然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那少年虽然双脚已站到了地上,兀自惊魂未定,不由自主地伸手在身上胡乱摸了几下,发觉毫发未伤,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刘姓老者和白马骑士已跑到他的身边,见他并未受伤,心下都松了一口气。
玄机和尚以般若掌逼退厉秋风,将那少年掷出去之后,便即挡在厉秋风身前。此时苏岩已将孙光明扶了起来,见玄机和尚救走那少年,心下又惊又怒,指着玄机和尚道:“厉大侠数次放过你,你这和尚却恩将仇报,又来与咱们为难,真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玄机和尚双手合什,口中说道:“姑娘言重了。此事大有古怪,只怕咱们都着了别人的道了。”
玄机和尚此言一出,苏岩等人心下都是一怔。司徒桥右手一抖,登时将那小二摔出两三步远,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回来,指着玄机和尚骂道:“你这贼秃,是铁了心要与咱们为难。好,好,今日就送你往生西天极乐世界,去侍奉佛祖罢。”
司徒桥边说边将左手紧握的禅杖递给苏岩,右手已然套上了钢抓。这禅杖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手,此时竟然交给苏岩保管,自然是已将孙光明和苏岩视为同伴。孙光明心下一动,双臂一振,右手拔出长剑,对苏岩说道:“你看好咱们的东西,我和司徒先生助厉大侠一臂之力,送这个秃驴上西天!”
司徒桥听孙光明如此一说,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嫌隙尽去。
厉秋风见司徒桥和孙光明气势汹汹,各自挥舞着兵器便要向玄机和尚下手。他急忙双手一拦,口中说道:“孙先生,司徒先生,且慢动手。只怕此事确有蹊跷,咱们万万不可再生内讧。”
司徒桥和孙光明虽然心下不服,只不过被厉秋风拦住,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停下了脚步,气哼哼地盯着玄机和尚。
厉秋风这才转头对玄机和尚说道:“大师也发觉情形不对么?”
玄机和尚点了点头,道:“厉施主,方才那姓高的和手下四名侍卫,你可瞧出他们有什么不对么?”
厉秋风略一沉吟,道:“他们的兵刃很奇怪。”
玄机和尚微微一笑,道:“厉施主果然了得。那四人手中握着的长剑在江湖之中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司徒桥和孙光明听玄机和尚提到姓高的一伙人的兵刃,回想方才的情形,模模糊糊记得姓高的并未携带兵刃,他手下那四名青袍人倒是各自手按长剑,只是当时并未留意这四人的长剑有何异常。两人心下惊疑,不由对视了一眼。
却听厉秋风道:“这四人的长剑厉某没有见过,不过剑柄倒是见过几次。”
玄机和尚双眉一挑,道:“愿闻其详。”
厉秋风道:“这四人虽然一直没有拔剑,只不过剑鞘厚重,剑刃应较江湖中常见的宝剑要宽。放眼当今武林各门各派,只有泰山派所用的长剑以宽、厚见长。但是这四人的长剑与泰山派弟子的用剑相比,却又略显得窄了一些,想来不是泰山派弟子。这四人手中长剑的剑柄奇长,且以黑红两色麻绳缠绕。此前厉某曾经见过倭寇用过的刀剑,剑身与这四人的长剑颇有不同,只不过剑柄与刀柄与这四人的长剑剑柄却出奇的一致……”
司徒桥听厉秋风说到这里,心下悚然一惊,道:“厉兄弟,你的意思是说方才那姓高的是扶桑人不成?”
厉秋风摇了摇头,道:“不,他们不是扶桑人。只不过他们用的长剑,却与扶桑武士惯用的刀剑有极大的关联。”
司徒桥听他如此一说,更是茫然不解其意。孙光明也不知道厉秋风这番话是何用意,心下疑云大起。
厉秋风知道两人心下惊疑,沉声说道:“玄机大师,眼下情势诡异,依厉某之见,若是咱们仍然相互猜疑,定然为敌人所乘。到了那时,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玄机和尚不待他说完,便即抢先说道:“厉施主尽可以放心。贫僧再不知道好歹,却也晓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咱们之间的恩怨,待此事了结之后再说。眼下贫僧绝对不会与厉施主为难便是。”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刘姓老者父子说道:“三位请过来说话。”
那少年虽然心下不服气,只不过方才遭遇奇险,却也是心下忐忑。刘姓老者瞪了他一眼,便即走了过来。白马骑士见少年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扯了扯少年的右臂,带着他跟在老者身后,一起走向了厉秋风等人。
玄机和尚见众人都已聚齐,这才开口说道:“今日咱们聚于此处,却也算得上甚是有缘。只不过眼下情势诡异,只怕有人故意将咱们诱骗到这里,背后有极大的阴谋。当此危急关头,咱们须得放下恩怨,联手对敌,或许能有一丝生机。若是仍然纠缠不清,再生内讧,最后只能玉石俱焚,全都做了这长平古战场上的冤魂。”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都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升了上来。
玄机和尚看了众人一眼,道:“贫僧法号玄机,是洛阳白马寺挂单的和尚。此番到了这里,是因为收到飞鸽传书,说是有魔教妖人在云台山出没,想要一举将无极观、空明寺和逍遥观挑了。贫僧身在白马寺,距离云台山极近,便先行赶来赴援。后来的事情,厉大侠、司徒先生都是知道的。至于这位孙先生,贫僧倒是不知道来历。不过瞧着孙先生的手段,定然也是大有来头之人。既然要与各位并肩御敌,贫僧也没有什么隐瞒之事。”
厉秋风听玄机和尚说话,倒也颇为坦承,便即开口说道:“在下厉秋风,受了一位前辈所托,到云台山无极观办事,与魔教没有丝毫关联。其后怪事不断,误打误撞之下,一直到了这里。厉某与无极观和玄机大师都没有什么旧怨,还请各位不必猜忌。”
司徒桥接口说道:“老子……我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桥字,京城人氏。此番来到长平古战场,只是想瞧瞧这里是否如同传说中那般邪门。只不过到了这里之后,怪事频发,事事出人意料,这里确是一个极为邪门的所在。”
厉秋风、孙光明、乃至玄机和尚都与司徒桥打过交道,知道他到长平古战场是另有目的,绝对不像他说的这样简单。只不过大敌大前,却也不想与他再生嫌隙,是以明知道他这番话说得不尽不实,却也无人出言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