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书生这才回过神来，神情略略有一些暗然，口中说道：“子元公被发配江州之后，那些恶僧兀自不肯干休，请了杀手到江州去刺杀子元公。好在白莲宗门下一些有本事的信众也到了江州，留在子元公身边服侍。杀手数次刺杀子元公，都被这些信众挫败。只是子元公受人诬陷，清白受损，心中郁闷之极。到了江州之后不久，便即身染重病，后来在江州圆寂。
“子元公创立白莲宗，一心向佛，压根没有利用白莲宗与朝廷争锋的野心。是以他老人家在世之时，虽然有一些白莲宗弟子参加明教起义军，与朝廷相抗，但是在子元公的教化之下，大多数白莲宗弟子谨守净土宗戒律，每日诵经礼佛，极是虔诚。待到子元公在江州圆寂，白莲宗群龙无首，渐渐分裂成许多小教派。有的小教派遵从慧远和尚和子元公留下的戒律，不问俗世之事，一心侍奉佛祖、菩萨，以求得到正果。有一些野心勃勃之辈，失了子元公的约束，拉拢、收买白莲宗弟子，学着明教的模样揭竿而起，妄图倾覆大宋朝廷，争夺天下。
“除了两派之外，还有一派白莲宗弟子伤心子元公被官府迫害，为了替子元公报仇，这些白莲宗弟子暗杀那些恶僧和贪官，此外还找到子元公的家人，将他们带到一处稳妥之地躲藏，以免被官府和恶僧们找到杀害。白莲宗分裂之后形成的三大教派之中，那些一心礼佛的白莲宗弟子为了躲避官府和恶僧们的迫害，不得不离开白莲宗寺院，投入其他净土宗寺院修行。而与大宋朝廷对抗的那一伙白莲宗弟子屡战屡败，死伤惨重。朝廷将白莲宗列为明教同党，杀戮极惨，这伙人大多战死，不过他们的子孙和弟子对朝廷越发痛恨，蛰伏于江湖之中，以待时机。立志为子元公报仇的白莲宗弟子不断暗杀那些恶僧和贪官，将子元公的家人保护得甚是周全。
“其后鞑子南下，攻灭南宋，明教、白莲宗等各大教派虽然与南宋朝廷势同水火，但是对鞑子更加痛恨，是以南宋灭亡之后，这些教派不肯屈服于鞑子，转而与鞑子兵连番血战。就在南宋灭亡的第二年，在白莲宗起源之地江西庐山不远的九江城，有一位叫作杜可用的好汉揭竿而起，扯旗造反。杜可用其实就是白莲宗弟子，与他一起造反的义军将士大半也出自白莲宗门下。杜可用自称天王，手下将士称为天兵天将，扬言要将鞑子赶回漠北，恢复中原。这是白莲宗首次独自大规模扯旗造反，声势极大，怎奈鞑子兵锋正劲，白莲宗弟子大多都是一些没有打过仗的平民百姓，自然不是鞑子兵的对手，杜可用起兵之后只过了一两个月，便被鞑子兵打得全军覆没。”
茅书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杜可用兵败之后，鞑子朝廷这才知道除了明教、弥勒教义军之外，还有白莲宗义军，于是鞑子皇帝颁下圣旨，要各地官府封禁白莲宗，凡是信奉白莲宗之人，皆以死罪论处。各地官府闻风而动，对白莲宗弟子大加杀戮。其实当时有很多白莲宗弟子只是信奉慧远和尚和子元公所传的净土宗佛学奥义，并没有参加义军与鞑子对抗，但是鞑子官府不分青红皂白，凡是白莲宗门下弟子，立时斩杀，绝不宽贷。一些寺院恶僧、市井泼皮无赖，还有觊觎白莲宗寺产、白莲宗弟子家财的奸诈小人，趁机向官府告密，将白莲宗寺产和白莲宗弟子的的家财夺为已有。如此一来，白莲宗信众日渐减少，许多白莲宗弟子转投其他佛教教派。那些起兵造反却遭遇兵败的白莲宗弟子要么加入明教和弥勒教义军，继续与鞑子兵作战，要么暗地里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在起。而保护子元公家人的白莲宗弟子则藏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之中，以防有人妄图杀害子元公的子孙。
“鞑子虽然占据中原，但是汉人从来没有停止反抗，起义军风起云涌，中原各地战乱不休。在与鞑子兵血战的数十年间，有人将白莲宗和弥勒教、明教等佛家教派的教义融会贯通，创立了一个新的佛教流派，名为白莲教。白莲教虽然以白莲为名，但是教义与莲社、白莲社、白莲宗全然不同。它虽然也鼓吹佛家的因果报应，但是更主张伏魔卫道，而不是逆来顺受。白莲教所说的魔，指的就是鞑子朝廷，道，则是汉人的伦理纲常。白莲教宣讲这种佛学奥义，分明是要与鞑子朝廷分庭抗礼，争夺天下。
“白莲教横空出世之后，各地抗击鞑子的义军纷纷打出白莲教的旗号，与鞑子兵激战不休。其时鞑子兵入主中原已有数十年，皇族、贵族、大臣、官吏、将士贪图享乐，纵横天下的进取之心渐渐丧失，战力与当年南下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而以白莲教为首的汉人起义军经历多年与鞑子兵的血战，已不是当年那些只能拿着锄头、竹竿、压根不懂战阵争锋的庄稼汉子。双方此消彼长，起义军已经能够与鞑子兵斗得旗鼓相当。只是这些义军虽然以白莲教弟子为主力，但是首领往往不是白莲教徒，所以称不上是白莲教大起义。
“也是合该鞑子灭亡，除了人祸之外，天灾又至。至正四年五月，天降大雨，数十日不停，黄河暴溢，于白茅堤、金堤一带决口，淹死百姓无数，大片良田沦为泽国。俗话说大灾过后必有大疫，黄河两岸的州郡先遇水灾，继而又遭旱灾、瘟疫，黄河两岸百姓死者过半。除了百姓死亡惨重之外，黄河决堤之后，洪水淹没了山东盐场，使得鞑子朝廷岁入银钱减少了许多。鞑子皇帝、大官们虽然不管汉人百姓的死活，但是钱少了那是万万不行的。至正十一年，鞑子皇帝下诏，任命贾鲁为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强征黄河两岸汉人百姓十五万人为民夫，前去疏浚河道，使黄河东去，合淮河入海。鞑子皇帝原本想要逼迫民夫修缮黄河堤坝，恢复盐场，增加岁入银两，结果却将鞑子朝廷推入绝地，最后只得仓皇逃出中原，再也无复往日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