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犟杀尽寇仇,便径直往山上行走。
不多时,他登上那座最高的山峰,持刀而立。此时的心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在思考着自己未来的路究竟在哪里。
家是不能回的了,因为那会连累父母,若是远走高飞,同样担心父母会受到牵连。
反反复复思考良久,最后,他决定去县城里自首。
计议已定,不再犹豫,他将手中柴刀抛入深谷,转身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牛犟找了条小溪洗去一身血迹,又潜到一户村民院坝里,拿了身干净衣服穿上,这才往县城里赶。
此时的房水县早已炸开锅了。大名鼎鼎的赵万金赵三爷被人杀了,传言说杀人的凶手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后生。全城的警察。除了巡逻的,基本上都出发前去案发现场了。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牛犟这个杀人凶手正在前往县城的路上。
牛犟进入县城问明道路,直接来到警局。警局里空荡荡,只剩下几个值班儿的。牛犟见了他们,直接说道:“是我杀了赵半城,现在前来自首。”
那些警察听了这话,一时适应不过来。
一个警察问道:“既然是你杀了人,为什么不逃走?”
牛犟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警察们这才信了,遂把牛犟收监看押。
当天夜里,警察局长亲自审问牛犟。
局长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赵万金赵三爷?”
牛犟道:“他私藏军火,意图谋反。”
其实牛犟的想法很简单:赵家财大势大,要想凭自己的能力翻盘根本不可能。
但他还记得老人们常讲的故事,说自古以来,谋反就是大罪。那么,只有在赵家头上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局长又问:“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杀赵三爷?”
牛犟依然答道:“他私藏军火,意图谋反。”
审问了一晚上,没有丝毫进展,即便动用了刑讯逼供,牛犟还是那句回答。
杀人是大案,更何况死的还不止一个,而是十多个,完全算得上滔天血案了。局长不敢善专,就把审讯结果报到县长那里去了。
县长姓范,大号范文龙。他本是个前朝的秀才,不过也有人说,他这个秀才是花钱买来的。
范县长与赵三爷关系很铁,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这种铁,不光是表现在交情上,还体现在利益上。赵四爷私下曾给范县长送过多少礼,这谁也说不清。
虽然如今赵三爷死了,可是赵家的人还在。赵三爷的两个姐姐都是嫁到了县城里的大户人家,而且整个老赵家的关系网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所以县长大人就直接在公文上批了‘杀人偿命,秋后问斩’八个字。
此时正值军阀混战,一个县城就是县长说了算。县长说杀,那就得杀。所以,牛犟的死罪就这么定了。
牛犟虽然被下了大牢,但是赵家私藏军火的消息却慢慢传开来,至于是谁传出来的,就无从知晓了。
赵家是房水县的大家族,但并不是说房水县就只有赵家了。县城里另外一些中小家族被赵家欺压惯了,平时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赵三爷挂了,他的儿子又小,赵家的影响力大受影响,这就让那些中小家族看到了希望。于是他们就准备联合起来,一齐扳倒赵家。正所谓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众人一起努力,就把这消息捅到了三省督军龙行海那里。
当真是众口能铄金,积毁可销骨。一个人说说也就罢了,可说的人太多,就引起了龙督军的警惕。
龙督军此人,相貌英伟,剑眉入鬓,一副儒将做派。但熟识他的人却都知道,这个督军大人行伍出身,所以最忌讳的就是拥兵自重的地方豪强。
这天,督军召唤来他的贴身心腹马副官。
督军道:“最近两天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房水县有个什么赵万金私藏军火,意图谋反?”
副官道:“我也听说过这个消息。”
督军道:“正所谓空穴岂能来风?你带一个连的人去房水县,好好给我查查。”
副官道:“督军,请恕属下直言。像那个什么赵万金这样的小人物,也不过就是在一个小小县城里作威作福罢了,恐怕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督军你何须亲自出动人马,只叫当地的警察局报上来不就可以了吗?”
督军道:“但凡土豪,有钱有地,很容易与当地官员勾结,若不亲自派人查探,很难得到确切消息。”
副官道:“既然他们勾结,我怕是很难拿到真凭实据啊。”
督军道:“宁杀错不放过!所以我才叫你带上一个连的人去。”
副官马上挺胸收腹立正敬礼道:“督军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马副官得了命令,立即去军营点齐一连人马赶赴房水县。
马副官是什么人?那可是督军手下的红人啊。县长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马副官已经到了县衙门口了。听到手下报告,范县长赶紧带了一帮大小官吏出门迎接。马副官也不客气,一进县衙,就直接把县太爷的宝座给霸占了。
县长道:“不知马将军此来,是否有所公干?”
副官道:“我奉了督军的命令,特来查办赵万金私藏军火一案。”
县长闻听此言,亡魂皆冒!你道为何?原因很简单啊,赵三爷已经被牛犟杀了,而这个马副官不说查办牛犟杀人案,而是说查办赵万金私藏军火一案,这其中就大有讲究了!
县长汗流浃背,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把心情平复了,又细细琢磨了一下语言,这才小心翼翼回答道:“马将军,你说的这个赵万金已经被凶手牛犟杀了,而这个牛犟杀人证据确凿,已经被下到大牢,秋后问斩。赵万金是地主,牛犟是他的租户,此事纯属土地租借方面引起的普通纠纷,已经结案了。至于说什么私藏军火之事,卑职从未耳闻,想必是道听途说之言吧。”
副官道:“我怎么听说在凶案现场发现了一只驳壳枪?县长你也知道,这驳壳枪可是严禁私人持有的哦。”
这驳壳枪严禁私人持有之说,倒也不是马副官的危言耸听。只因驳壳枪相比于一般士兵所持有的步枪来说,它具有射速快,换弹快,近距离杀伤力大的特点,所以历来都只允许督军的警卫连以及各级军官持有,普通士兵是没资格配备的。一旦在战场上缴获了驳壳枪,必须交给各级军官,再由军官们上交给督军府统一处置。
规矩虽然是这样,但是各地许多土豪都在暗地里买入过这类武器。只要不在公开场合使用,不被人举报,自然也不会有人追查。赵三爷的驳壳枪本来也是贴身收藏的,若不是牛犟要杀他,他也不会拿出来使用。更悲催的是,他居然还被牛犟反杀了,所以这把手枪才被暴露出来。
这把枪本来遗失在凶杀现场,后来范县长也把枪还给了赵家。可现在马副官要追查这件事,很显然,有内鬼把消息透露出去了。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范县长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说道:“马将军,这驳壳枪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呀,他赵万金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哪里可能有驳壳枪这样的违禁品呢。”
马副官道:“可我听说这个赵万金号称赵半城,气派不小啊。你说赵万金不可能拥有违禁品,那么你可有带人搜查?”
范县长的说话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了:“赵万金这个人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赵大善人,我怎么好去搜查他的家。卑职,卑职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马副官也不是傻的,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县长的慌乱神态。于是他说道:“有没有必要,现在不是你说了算!马上安排人带路,我要带人马搜查赵家。”
事已至此,范县长也是无计可施。马副官可是带了整整一个连的职业军人过来,想耍花样都没机会。
于是县长亲自带路,前往赵家。
赵家并没有住在县城里,而是住在城郊。出了县城东门儿五里地,就到了赵家大院,一个连的军人就把大院给围了。
说是大院,那是从老早以前就这么叫的。现在的赵家大院,简直可以说就是一个城堡。有城墙,有岗哨,甚至还有两队巡逻的家奴。
赵家的人马见几百号军人把大院围了,赶紧上报给夫人以及少主知道。一群妇道人家哪里拿得了主意?最后的结果是门也不敢开,枪也不敢开。
马副官等得不耐烦了,就叫县长去门口喊话。县长喊了半天,终于把门给劝开了,一连军人一拥而上,直接占领了赵家大院。
马副官坐在大厅上喝茶,静等下属的汇报。不一会儿,搜查完毕,竟然从赵家搜出一大堆违禁品。
马副官笑道:“哎哟喂,这赵家不但私藏军火,还涉嫌贩毒,这回本将军可立了一个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