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刺儿黎!”阙特勒兄弟颇为意外。
这刺儿黎在默啜手下,可算是一名颇为得力的战将。他当初虽然是被骨咄禄提拔起来的,默啜却并没有太过因此而猜忌他,还是一直颇为重用他,这人也很是帮助默啜打了几场胜仗,很有些志得意满。而且,阙特勒兄弟和他之间,并没有多少交往,更谈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了。
而那些军士们大多也听得出刺儿黎的声音,他们自然是更加意外,愣神之下,攻势倒是还了一些。
对于阙特勒兄弟来说,现在谁来救他们,已经不是问题,甚至那施救者的目的,也不是问题,反正现在活着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当下,阙特勒毫不迟疑,立即应声喊道:“刺儿黎叔叔,我们在这里!”
阙特勒的反应倒是迅速得很,既然刺儿黎把他们唤作“贤侄”,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客气,顺着杆子往上爬,暂时和对方确立了这叔侄的关系。双方都是出奇的大嗓门,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之下,一声嘶喊起来,居然能压过这重重的声浪,将自己的声音传入对方的耳中,这也是异数了。
不一会,刺儿黎兴奋的声音传来:“两位贤侄等着,我们就来!”
阙特勒和连特勒大受鼓舞,虽然两人身上都已经多次挂彩,这时候却是精神焕发,看模样就算是再厮杀上一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而那些围攻这对兄弟的军士们的心境,则是截然相反了。现在,那种方才对方体会到的绝望,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真是欲哭无泪了,最担心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发生。集如此众多的力量,还真就是杀不死区区两个人。若这两个人都是三头六臂还好说,偏生这两个中的一个是被认为并没有多大武力的,另外一个虽然悍勇,却也只是半大的孩子……
若是眼神能杀人,如此众多满目红丝的眼睛发出的光芒,绝对能杀死一大队人马,可惜,眼前这阙特勒和连特勒兄弟,就像是两座屹立不倒的山峰一样,不论风吹雨打,似乎永无倒下的那一刻一样。
滚滚的铁蹄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绝不会因为大家希望他们停下就停下,他们碾压着泥土,碾压着尸体,甚至碾压者一些受伤倒地的活生生的人,滚滚而来,终于将围攻的人群冲散。
这样的冲击方式,根本分不清敌我,一路上死在这支队伍手上的,有很多默啜手下的军士,也有一少部分
,根本就是阙特勒的手下。而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阙特勒兄弟,其他人的死活,他们根本不在意,包括阙特勒手下的人。
这样的冲击,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无疑是最为有效的,当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刺儿黎看见阙特勒兄弟的时候,脸上现出了激动的神色。
“快把两位特勒拉上马去!”i刺儿黎挥动弯刀,狠狠地劈砍着周围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下了命令。
刺儿黎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典型的突厥人模样——身量颇高,黑瘦、沧桑,一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说话的人。
刺儿黎的很快,阙特勒兄弟就上了马,他们再次彻底感觉自己终于逃出生天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走,立即杀出城去,若是迁延片刻,一俟默啜收到消息,定然会调遣大量兵马前来阻拦。到那时候,我们恐怕都要命丧于此!”刺儿黎断然喝道。
现在,阙特勒兄弟实力尽丧,只身逃将出来,自然没有什么发言权。况且,刺儿黎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也不好喧宾夺主。当下,连特勒说道:“刺儿黎叔叔,要怎么办,你吩咐就是,我们兄弟现在只听从你的吩咐。
刺儿黎断然道:“好,那就立即去杀向城门!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么长时间里。默啜也没有往这边派一个援军,他对你们兄弟的本事,还是太小觑了啊!”
言罢,刺儿黎“哈哈”大笑,神态极为畅快。
阙特勒和连特勒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奇怪。他们本以为,刺儿黎既然是默啜手下的得力干将,就算是背叛默啜,心里也该有些矛盾才是,实在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倒像是有些欢欣。
刺儿黎不知道,默啜之所以今天并没有增兵来对付阙特勒兄弟,固然是因为他对先前所派出的绝对优势兵力有信心,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浅云圣女的逃走。浅云圣女的重要性,甚至还要大过于阙特勒兄弟,她若是落在大周朝廷的手中,必然会造成突厥人信仰的大崩溃。这对于整个突厥汗国,必然会是一场绝大的打击。
偏偏这浅云圣女逃走的消息,不能外泄,一旦外泄的话,一日之内,黑沙城内就会乱套。默啜甚至都不敢撒个谎,说大周使者劫持了浅云圣女。因为若是这样一说,大概包括他的大臣在内,很多的牧民都要丢下自己的活计,跑去“营救”圣
女了。默啜手下的兵马之中,绝大多数的军士都是袄教徒,派他们去追捕浅云圣女,显然也不合适。默啜头疼得要死,临时从自己身边的兵马之中,挑选出了一群摩尼教徒,让他们去追捕。
饶是如此,为保险起见,默啜还不敢对这些人提及任何有关浅云圣女的消息,只是说,大周的使者逃走,让他们去追捕。
这些军士都是极为纳闷,那大周使臣的从人,早已全部返回大周去了,现在他身边就那么几个人。派个几十人去追捕,也就是了,大汗居然派出了这么多人,而且还要挑选精良,这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一点吗?
不过,这些想法,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看着默啜黑得像木炭一般的脸色,他们就知道此时的默啜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这种时候去触霉头,不啻自找死路。
刺儿黎更加不知道,现在若是想对付默啜,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命自己的手下在城内狂喝:“浅云圣女和大周使节私奔了!”来回喊那么几次,整个黑沙城必将成为一锅热粥,那时节,他们甚至可以优哉游哉地从黑沙城撤走,而不是仓惶逃命了。
“我知道你们兄弟现在很是疑惑,十分奇怪我为何要帮你们,对吧?等出了城门再说吧,我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回答!”或许是看出这阙特勒兄弟心下的疑惑,刺儿黎拉了拉缰绳,说道。
“也好,现在咱们的情势,还是很危急,先出城再说!”连特勒点头道。
一群人正要才马向前,忽听后面一阵一阵局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马蹄声,一个男人的喊声远远传来:“等一等!”
听见这个声音,所有人都是一震,转身回头望去。却看见一骑,只有一骑踏破迷雾,远远地冲将过来。不必等那人到达近前,只听他的声音,大家就能听出,那便是暾欲谷。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出现得如此突兀的人物。
最后,还是阙特勒目光一闪,拍马向后,迎上前去拦住暾欲谷,道:“老师,你来这里作甚,莫非是要帮你的新主子来追捕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儿的吗?”
暾欲谷停下马儿,深深地看着阙特勒。他到底六十来岁了,身体虽然健朗,终究是不比当年。现在,他有些气喘:“阙,你……你们好…...好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