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这耳刮子抽的,那执行的汉人士兵心里就剩一个字:爽!爽啊!
而那边,包括两位特勒在内,几乎每一个契丹人都感觉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好似那耳刮子就抽在自己脸上一般。这种感觉,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问题是,这还不算最难受的。关键是汉军里面还有几个逼供的变态,喜欢踹菊花。这几个人下脚倒是不厉害,甚至可以说得上颇为温和,可没人受得了他们那眼神啊!他们那那是在执行什么刑罚啊,简直就是在糟践人嘛!
人道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突厥人这些年一扫以往大唐太宗、高宗在位的时候那样的颓势,重新成为了北方草原的头号霸主,在这里兴风作雨,好不逍遥。他们的性子,也是日益骄矜,如今更是不怎么把汉人放在眼里了。现在的他们,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不少人开始忘记他们眼前的,是大周的钦使,是突厥可汗的女婿,他们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不少军官的眼神,开始向两位特勒集中过去。
虽然没有一个明言,他们眸光里透露出的狠辣之气,却是无法掩饰的。现下里,他们只需要两位特勒一声令下。只要两位特勒下令,他们未必敢就这样杀了汉人时节和汉人郡王,狠狠地将他们抓起来,来一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是不在话下的。
弋特勒也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本就性子暴躁,若不是心里还存着几分愧疚,加上方才“抓内奸”的事情,也是他参与拍板的,他早就爆发了。现在,重军官跃跃欲试的眼神,正好契合了弋特勒的心思,他终于管不了张易之那言语上的挤兑了,也顾不得什么大局了,他的脸上露出狠厉之色,缓缓地举起手来——
那群军官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他们知道,此番翻脸,可不仅仅是将张易之这“汉人狗官”打一顿这么简单。这可涉及到两国邦交,甚至影响到现在正如火如荼的松谟战局。他们此番对张易之等人下手容易,这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尽管,他们都坚定了下手的决心,手上还是不免有些发颤。
正在此时,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来,按在弋特勒的大手之上。
弋特勒一愕,转头望去,却看见云特勒正一脸责备地望着自己。两人眼神甫一解除,云特勒轻轻地摇了摇头。
弋特勒已经拿定了主意,岂能轻易
被云特勒这样阻挠住,他正要高声发出命令,却看见云特勒眼神微微一变,眸光转到了前方。
弋特勒略略有些失神地转头望去,却看见一张满面春风的笑容,正逆风而来,步态潇洒,就好像刚刚撒完了一泡憋了一整个下午的尿一般。这人本来生得极为俊秀,配上这笑容,却不免令人觉得极为欠揍。弋特勒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冲上去将他那张俊脸撕成大花脸。
可是,弋特勒终究没有那么做。他现在还真想听听这个刚刚羞辱完自己手下的大周使臣,有什么花言巧语来狡辩自己方才的行径,对于前程又有什么打算。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张易之笑得极为谦和。
弋特勒冷哂一声,道:“怎么,听张将军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结果了。怎么样,你说的那个内奸,存在吗?”
“存在啊!”张易之极为肯定地说道,完全不假思索。这还有什么考虑的,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
弋特勒微微一愕:“难道他刚才一番胡乱审问,把那事情给问出来了?”刹那间,他的眼神游离不定起来。忽然,他睃见张易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更是扬起了一阵慌乱,但他到底是突厥至尊阿史那家族的传人,有着与众不同的骄傲。他很快就定下神来,故作轻松地问道:“哦,那内奸却是何人,还请张将军给我押上来,本特勒要亲自审问一下他!”
谁知,张易之歉然一笑,脸上竟露出几分赧色:“还没有找到!”
弋特勒简直要吐血,这不纯粹的玩人吗?一边又坚持说有内奸,一边又说找不到。就算是玩人,也不带这么损的吧!
心想到那件事既然没有被揪出来,弋特勒胆气顿时壮了无数倍,他又想起了方才眼前这厮对突厥兵士的羞辱了:“张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找不到内奸,你凭什么确定一定就有内奸,今天张将军务必要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才是,否则,本特勒在兄弟们面前,也就无法交代了!”
张易之笑了笑,道:“凭直觉!”
弋特勒怒得说不出话来了,你凭直觉说这里有内奸,就把这么多人抓出来打一顿。那万一哪一天,你凭直觉有人要造反,你是不是把你们国家的百姓都抓起来杀掉呢?这逻辑,真是太强悍了。
就听张易之又接了一句:“就像我凭直觉,知道昨晚会有人
来袭营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都和弋特勒一样无语。因为张易之昨天的行径,的确像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说大军里面有内奸一样。若非他今天的一番作为,众人还真要怀疑他就是那内奸了。可是,现在怎么回事,他昨晚的行径,非但不再是别人怀疑他的借口,反而成为他刁难别人的理由,这也太神奇了吧?
云特勒看见弋特勒难以为继了,终于挺身而出,道:“那张将军是否还有另外的办法,把那个内奸给抓出来呢?”
张易之心道:“办法多得是,比如自首!可是,我这男人对自己还是没那么狠哪!”他略略一笑,有些违心地笑道:“这个,暂时还真没什么办法。”
云特勒道:“那张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语气间,竟带上了几分恳求的味道。
其实,他这话已经不是发问,而是的的确确的恳求了。他已经看出来,弋特勒他们到了崩溃的边缘,若是张易之这时候再继续强硬下去,绝对会和她没发生冲突。到时候,受损的不仅仅是眼前这几个人的关系,更是两国的邦交。云特勒的大局观,终究还是比弋特勒要强一些的。
张易之却毫不领情:“云特勒这话问得奇怪了,本将军若是孑然一身,就算是身边个个都是内奸,随你们走一遭,又有何妨!可惜,本将军身负扛鼎重责,只能步步为营,处处小心,自然不可能把我近百兄弟的性命,立于危墙之下。所以,一日那内奸不被找出来,本将军难以擅自命令兄弟们涉履险境。”
弋特勒终于怒了:“姓张的,别给你脸不要脸。本特勒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大周时节的份上,早宰了你吃肉了!”
张易之脸上立即露出夸张的骇然之色,浑身瑟瑟发抖,指着弋特勒,向云特勒道:“云特勒,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通情达理,你这位兄弟早就对我不怀好意了。他看我不顺眼,就想杀了我,还要吃了我。我死不足惜,万一哪一天他看我家大王不顺眼了,那还了得!”
弋特勒目瞪口呆。这,这就是汉人大官的素质吗?怎么和我以往看见的那些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的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呢?这家伙就算是突厥最无耻的痞子,也比不过啊。
云特勒用杀人的目光瞪了弋特勒一眼,又转向张易之道:“张将军,咱们还是明人不说暗话吧,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能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