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沉默了好一阵,武崇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同一首诗,这边的一位郡王吟唱,落得个无地自容,灰溜溜地遁走,那边一群不知名的小人物吟唱,大美女却这样完全不顾形象地扑上去。这种反差,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小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的雅兴,你也敢来打扰?”武崇训怒吼道。
那船上之人,便是张易之和他的几个红颜知己了。
那一日,张易之和窈娘一起回到神都,已经是傍晚时分。张易之本打算领着窈娘一起去张家,窈娘却临时羞怯不敢。从张易之的嘴里得知她以前的主母卢氏,以及张易之的另外一位红颜知己王雪芸,就在天水庵之后,她决意去天水庵落脚。
张易之见她一再坚持,只好将她送到了天水庵,自己才回去准备好了一应物事,为小月庆生。而今天,则是回家后的第三天,张易之把房州之行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臧氏以及这三个女子之后,便打算安排窈娘和这几个女子见面。
臧氏自是喜悦,而三女也都很愿意和窈娘相见。从心底而言,她们未必高兴,但她们都知道,其实张易之认识窈娘比认识她们任何一个,都不会更迟。窈娘是张易之第一个招惹的女子。从“资历”上而言,比她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老”。因此上,她们也只能尽量去表现自己的宽宏。况且,她们知道这一次张易之之所以能脱险,全赖窈娘拼死相救,三个庆幸没有成为小寡妇的女孩儿,对窈娘害死发自内心地感激的。
而窈娘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张易之进入张府,只是担心遭受冷落,甚至张家其他女子的共同抵制,她完全没有主动挑事的想法。
这样一来,双方会面,虽然谈不上一见如故,至少表面上还是很和谐的。
这一行人走在一起,难免成为路人注目的焦点,张易之倒是习惯得很,几个女子都有些面嫩,难以放开心怀倡言。还是小月提出去洛水之上划船。这个刚刚在船上又少女转变成少妇的小娘子,显然对于洛水,对于落水上的船,有着别样的青睐。
这个建议甫一提出,就得到了一致赞成,于是,几个人又来到了洛水边上,租下了一条船。
将船儿划到水面上之后,张易之便和几个女子来到了船舱里面联络感情,对于这船儿不管不顾。想不到,不知不觉之间,船儿竟然浮游到了城外,这才有了方才那一
幕。
张易之正要开口答话,武裹儿跳了起来,对着对面喊道:“你称呼谁小子?是我自己主动要上船的,有没有人逼我,你们若是不服气,大可以朝我撒气,冲着别人去,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此时的武裹儿浑身早已湿透,身上不断地向下滴着水珠,一身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她身上的曲线,勾勒得圆滑、优美,惹人遐思。好在,她里面穿了中单,倒也没至于春光外泄。只是,她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的,身子就像一个发射器一样,将点点滴滴的水珠,向四周散发而去,将几个女子淋得一阵皱眉。
张易之见了,连忙走过去,插在武裹儿与几个女子之间,将几个女子护在身后。此时的他,同样是浑身湿透,样子比武裹儿越加不堪,看得几个女子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武崇训见武裹儿这样的态度,又是愤懑,又不敢出言对骂,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道:“安乐妹妹,你可要想好了,今日这一场秋游,是你祖母亲自定下来的。你却中途跟着别人走了,让我们无法交代事小,就怕连你自己,也要受到牵连哩!”
武裹儿哪里肯听,喝道:“你们怎么交代,关我什么事?我受不受牵连,又关你们什么事?”
武崇训对武裹儿真是无可奈何,只好向张易之喊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是和身份,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张易之走上前一步,道:“在下无名小卒一个,想必诸位王公都不会认识。我知道这位便是安乐郡主,我和她之间,倒是认识的!”
岸上的一群年轻的王公都是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安乐郡主自从进京之后,就没有怎么出过宫,自然没有理由认识平民百姓。而她在房州的时候,一直处于幽禁当中,自然更没有机会和别人相识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实在是太突然了。
看着张易之从容的样子,岸上一个郡公忽然心下一动,向张易之道:“阁下可是张易之张五郎?”
张易之颇为讶异,朗声说道:“正是。”
那郡公便不再发问,来到武崇训的身边,轻轻拉了他一下,道:“高阳王,咱们回去吧!”
武崇训正觉得张易之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还没有反应过来,哪里肯听他的,便冷哼一声,道:“这个张易之什么来头,有什么可怕的,你怎么被他吓成这般模样?”
那郡公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他是宫里那位的兄长!”
“啊!”包括武崇训在内,所有听见这话的,都是大吃一惊,一个个的转眼向张易之望去,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也不不知道是谁先轻声道了一句:“走吧!”率先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去。其他的人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无声地走了。
武崇训一张俊美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向着对面张了几次嘴,像是想说话,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而对面的几个人并没有等他,早已转入了船舱之中。武崇训呆呆地站在欲言又止,怔了良久之后,终于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鱼竿,转身离去。
船舱中,张易之看着这潮水一般退却的年轻王公,莫名其妙。他苦笑着问道:“这些人都是怎么了?难道我张五的这么可怕吗?只听我一个名字,一个个全跑了!”
众女无语,唯有小月冷哂一声,道:“这,就要问你宫里的那位兄弟了!”
张易之心下顿时一沉。他万万想不到,只是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张昌宗兄弟的名声,就能把一群眼高于顶、飞扬跋扈惯了的王公吓成这样。张昌宗此时的威势,可见一斑。反正就张易之想来,即使现在船上站着的,是武承嗣、武三思、武显这样的亲王,或者太平公主这样权倾天下的公主,都不可能有如此的威慑力。
考虑到,这还不是张昌宗本人,张易之就越发的心寒。他深深地明白,现在怕张昌宗的人越多,一旦武则天倒台,恨张昌宗、恨整个张家的人,也就会越多。他实在是害怕张昌宗这小子最后还是把张家带到了历史上的那个境地。
“喂!”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把张易之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张易之定睛一看,却见武裹儿正怒目圆睁,看着自己,一双刚刚被河水浸漫过的眸子比平日更加的水汪汪的,光亮无比。
“郡主!”张易之苦笑道:“你方才太鲁莽了,万一身子出了什么好歹,你让我如何向庐陵王还有王妃交代?”
武裹儿不满地说道:“我没有说你,你倒先说起我来了!我回京当天,就在你们家说过,一旦你回来,就想办法把消息传进宫里。你倒好,一声不吭,若不是今天在这里遇见,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你回来了呢!你可知道,还有每天都在为你担心,以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