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男子开始侑酒,一群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眼前摆着好吃好喝的,自然也不会客气,一个个拿出平时罕有的豪气,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张易之和张大张二兄弟此时却有些痛苦了。因着先前这些酒肉被张二偷偷下过“哑巴美人”的缘故,他们自然不能吃喝,只好也装着海吃海喝的样子,实则是什么也没吃。那看似倒进嘴里的酒,都被倒到了地上。
张易之痛苦啊,他虽然不是好酒之人,可是大家喝得这么热火朝天,他却滴酒都不能沾,这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的心下不由对武裹儿生出了一丝歉意。早知道,就让张二那厮想点办法,下那种只会迷倒男人,迷不倒女人的药就好了。当然,现实中恐怕也不存在这种药。
张易之略带歉意地向武裹儿望去,却看见武裹儿也正穿过坐在外面的母亲韦氏,向这边望来。看见张易之,她立即好不吝啬地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直把那些正在向这边偷看、有色心又没有色胆的男人的魂立即勾去了一半。
张易之吃了一惊,不敢多看,假装若无其事地装过头去。小娘子长得实在是太美了,他这样见惯了美女的,见了她摇曳的篝火之后那如花的容颜,也不由得心下一阵乱跳。
张易之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不对!这心跳声怎么会这么重,就仿佛是——
张易之无意间回头一看,却见对面的一个男子猛然喷出一口血来,一张本来还有几分英俊的面庞瞬间痉挛下来,变得无比的狰狞,他挣扎着想起身,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哑巴美人”显威了?张易之先是一喜,但立即感觉不对。“哑巴美人”虽然厉害,却绝不会让人吐血的,对面这个人的样子,真没有一点像是中了“哑巴美人”,倒像是中了“地狱美人”一般。
张易之的目光再往边上一扫,又看见一个人倒下,模样和方才那人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张易之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明白,原来,这酒肉里面有毒!
霎时间,张易之对“芦苇会”的这种种怪异的行径有了彻底的明悟。
他们对于人员构成并不在意,张易之甚至能轻易地冒充进去。这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打算长期利用这些人,只是打算利用大家把武显一家救出来之后,立即灭口。因此上,大家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就都完全无所谓
了。
他们救出武显一家之后,之所以不立即远遁,就是为了利用这所谓的“庆功会”来杀人灭口。然后,在这个通讯极其落后的年代,他们完全可以带着武显这一家三口来到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凭着他们的势力,官府根本不可能抓住他们。
怪不得这些酒肉都不交由大家自行烧烤,却不怕麻烦地集中在一起烧烤,原来竟是为了下毒!
“这些人,真不是一般的恶毒啊!”张易之暗暗心惊。若不是他们自己也在这酒肉里下了迷药,他们三个人今晚恐怕也难逃被灭口的命运。
同时,张易之也暗暗有些后悔,后悔方才不应该帮他们劝住武裹儿。如果自己反而撺掇武裹儿喝酒的话,他们的灭口计划必然会立即被揭穿。到那时候,就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下台。毕竟,武裹儿的身份摆在那里,“芦苇会”的人再怎么样,只要还想利用武显,就决不能毒死武裹儿。
可惜,现在说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张易之连忙拉了张家兄弟一把。同时,他自己也蓦然丢下手中的碗,故意哼了一声,摆出一幅痛苦的神色,缓缓地向前倒去,终于倒在地上。而他旁边的张大张二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死”得都是像模像样,令人难以看出真假。
武裹儿一直坐在那里,和父母一起享用着“芦苇会”的人专门为他们一家子准备的,加了一些特殊调料的烤肉。在山上的时候,虽然逢年过节,地方官府也会时不时地送上一点肉食,但味道都没有今天的好。而且,平日里,她不可能敞开大吃,今天却能无所顾忌。
一时间,她吃得大快朵颐,舒爽之极。可是,就是如此,她的目光总不忘时不时地向张易之那边偷偷地瞄上两眼。看见那个态度上带着点距离感的男人高兴的样子,她的心情也会感觉舒畅不少。
就在此时,武裹儿的眼睛睁得老大,正在咀嚼着美食的小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就在她的眼前,那个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年轻人,轰然倒地。
武裹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问了一声她身边的母亲,道:“他怎么了?喝醉了?原来这就是喝醉了吗?怪不得他不让我喝酒呢!”
武显和韦氏是从宫廷斗争中走出来的,那多年以前曾经多次在他们面前上演的惨剧,今天终于再一次发生。饶是以韦氏的镇定,都不由战栗,而武显则干脆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
听见武裹儿的话,韦氏忽然一把抓住女儿,道:“别过去,别问!”
武裹儿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事,却并不蠢笨,见了母亲的样子,顿时猜出了一点端倪,抬眼看去,看见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吐血倒地,神情无一不是痛苦无比,她顿时醒悟过来,忽然轻轻地呢喃一声:“他——死了?!”
韦氏不敢应答,只好用更大的力气抓住女儿。
忽然武裹儿爆发起来,倏忽起身,一把挣脱她母亲的手。她那粗布的衣衫顿时被韦氏撕下了一大片,但武裹儿望也没有向自己身上望一眼,转身就向前面跑去。
就在此时,武裹儿的身前忽然多出两个人影来,其中一人张开双臂,拦住了武裹儿的去路。
武裹儿认出那张开双臂的,正是今晚的那个领头的年轻男子,而他身后一人她却不认识。只见此人身材适中、相貌平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平庸的气质。
“让开!”武裹儿怒了,上前推了那年轻的男子一把,对方却纹丝未动。
“小娘子!”身后那个相貌平庸的男子笑了笑,道:“我劝你安静一些,不关你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况且,你就是想管,恐怕也管不过来的!”
武裹儿一怒,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指了指张易之那边,道:“别的人不关我的是,但是他——们我不能不管,若不是他们三个,我们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山上,你们能把我们救下来吗?现在你们过河拆桥,不是太无耻了吗?”
那长相平凡的男子笑道:“小娘子说得好,过河拆桥。在我们这种争斗之中,没有谁是谁非,一切都是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而存在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切都能牺牲。他们三个,不过是我们‘芦苇会’的利用工具而已,利用完了,自然要像小娘子所说的那样——过河拆桥。不然,留着这‘桥’,有可能成为敌人的前进的捷径。”
武裹儿正要继续质问,却听韦氏在身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打算如何对待我们一家三口?”
那男子笑了笑,欠身向韦氏道:“启禀王妃,我们主公这两日应该会到房州,据我所知,王妃、大王和他老人家,都不陌生。关于如何对待你们一家三口的问题,他老人家会亲自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回答。王妃请放心,只要你们不试图蚍蜉撼树,去试图逃走,我们定然不敢对大王一家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