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于奸细的惊讶和惶恐,都是真实的。他们都知道自己参与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果败露,他们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所以,他们对于奸细都无比痛恨,一个个的左看右看,都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神,把奸细给揪出来。
在这些噬人的眼神里,张易之也感觉头皮发麻。若是自己被这些愤怒的人揪出来,他实在难以想象,将会遇见什么样可怕的事情。看这些人的样子,被活生生揍扁,恐怕算是最轻的了。
张易之看了看身边的那两个人,越加的不堪,眼神惊疑不定,简直要瑟瑟发抖了。
张易之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明显是不打自招。当下,他也学着旁边的那些人大神地质问,将头转来转去,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任何一个人。
“谁?谁是奸细?”
一边,他又轻轻拉了一下身边的两个人。这两个家伙这一次倒是没有显得很笨,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干嚎起来,四只贼目则是诚惶诚恐地四处乱扫。张易之觉得他们不是在找奸细,而是在寻找逃生的途径。可是,很显然,这密室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
年轻男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缓缓划过,让每个人都是一阵紧张。张易之强作镇定,居然比其他所有人都显得沉稳多了。
“大家不必惊心,我们‘芦苇会’外松内紧,已经把这奸细除掉了!”
“哦!”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张易之他们三人。年轻男子的这句话,就算是摒弃了他们是奸细的可能。也就意味着,他们逃过了被当场揪出来的可能性,这自然是无比庆幸的事情。
“大家也许注意到了,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有一个人没到。对了,此人就是那个奸细,他今日白天,企图进入房州州衙去告密,被我们守候在衙门外面的兄弟截住。如今,不但他本人已经遭受了这世上最惨烈的惩罚,他的浑家、老父老母、已经一双儿女,都早承受了世间最严酷的羞辱之后,和他一起去见阎王了。”
说到这里,年轻人顿了顿,脸上的那笑意越发的阴狠了:“很多人以为我们狠辣,其实我们一点都不狠,我们之所以对奸细特别的狠,是因为一旦奸细告密成功,官府会对我们更狠。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是不是?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既然加入了我们‘芦苇会’,成为了我们‘芦苇会’的弟兄,就不能两面三刀,首鼠两端。我们只
能并力齐心,达成我们的目标。届时,大家富贵可期,今日这番冒险也算是有所回报了。”
下面的一群人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情绪激昂,纷纷喊道:“杀得好,杀得好,只恨不能手刃这个贼奸细!”
其余的一些人,则是展望起了跟着庐陵王混的美好前程:“大王英武,必能荣登九五,让我等今日之努力不至白费!”
张易之也漫不经心地跟着叫唤了几声。他对于这番话,还是相信的,他相信庐陵王最终会登上皇位,只要紧跟着他,必然有不错的前程。
见到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年轻人显然颇为满意,道:“看见大家都准备好去迎接这份大富贵了,我心甚慰,好了,大家就出发吧!”
他大手一挥,旁边便有人抬出两个兵器架来,他自己当先取了一把,然后每个人次第过去取了一把,随着他一起从后门走出了晓翠楼。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晚,在这个没有电灯的世界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年轻人带着一群带着一群手提利刃的人在街上辗转穿行,居然毫无滞碍,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蒿恼。
众人出了房州城,向城外的房山行去。这一路自然更是寂静无人,他们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在路上奔走。有些嘴巴闲不住的,甚至一边走,一边胡乱地开起玩笑。而那为首的年轻人,似乎对这种情况也并不放在心上,没有来阻止众人。
走了好一阵,大家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年轻人忽然回身拦住众人,道:“众位,静一静。这里离庐陵王的关押之处,已经不远。”指着前面的山峰,道:“大家看见没有,那里就是庐陵王的关押之处。下面山下驻扎着五百名府兵,日夜两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看守。这些人有格杀令,一旦有人靠近,经盘问觉得可疑的,就可以直接射杀,我们不论是从武器装备还是从个人武力上比起他们来,都不是对手。因此上,通过厮杀突破这道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
众人的心都凉了下来。听这话,大家都觉得自己仿佛不是来立功,而是来送死的。几百个人看守的一条山道,几十个人想要杀上山,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不由得开始发出哀叹之声,有一些甚至当场就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走人”二字。救出庐陵王固然是不世之功,可若是为此搭上性命的话,就太划不来了。众人嘴里说着忠于庐陵王,愿意
为庐陵王粉身碎骨,但那的确只是一句当不得真的口号而已。
张易之没有发出任何叹息之声。他知道,既然这个领头的年轻人把大家领到了这里,定然是已经有人对策,要是事先没有任何绸缪,临时再来想办法的话,这“芦苇会”也的确是太戳了,又如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势力。
果然,领头年轻人双手向下一压,道:“安静!我还没有说完呢。”
众人又立即都静下来,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他。
领头年轻人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厮杀的。我们不会让大家白白地过来送死。你们看见没有,那边有一处悬崖,白天那一带也会有人把守,不过这两年以来,守卫的士兵们渐渐有些懈怠了。悬崖这一代,已经没有人把守。你们,有善于攀爬的?”
“我!”年轻人话音刚落,立即有一个人越众而出。
张大,张易之简直想上去抽他两巴掌。领头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大没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在这种时候跑出来充好汉,真是太蠢了!张易之当然知道张大是很善爬墙的,可眼前这是悬崖峭壁,掉下去就没命的,可不是一般人家一人多高的墙!
张大的当然是很蠢,但也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一言既出,就意识到了自己积极进取的时机并不对。他可是奸细,又不是真心的“芦苇会”成员,没有理由为了他们出生入死。
那年轻的领头人不是笨蛋,一眼看出了张大反悔的迹象,立即笑道:“原来这位兄弟是此道里手,很好,今天就由你来打头一阵!你尽管放心,大功告成之后,你必是头功,以后主公少不了你的好处!”
也不等张大继续表态,他又问道:“还有谁善于攀岩的?庐陵王一家,有三个人,所以我们也至少需要上去三个人!放心,我们的飞爪是非常牢固的,绝不会出事!”
没有一个人回应。大家看看远处那高耸的悬崖峭壁,心惊肉跳。立功的感觉虽好,和性命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谁也不愿为了莫名其妙的功劳,把性命搭进去。兼且,众人都有一个有些不敬的念头:“既然立功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上去?”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去!”
张易之不用往那边看,也知道说话之人是张二了。他们兄弟情深,既然老大必须要去涉险,老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