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张易之立即冲进房里,再也顾不得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了。
刚进门,却见那月光照耀的床前,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坐在地上,双手支地,正急切地向外面张望。
看见张易之,小月的脸上顿时现出可怜巴巴的神色,似乎怕张易之斥责一般:“我,我担心你!”
原来,小月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打斗,担心不已,也忘记了根本无法帮忙,反而有可能成为累赘,竟起了床,想出来看个究竟。
情急之下,她忘记了自己的脚昨天崴掉了之后,一直没好,待得下了床,脚刚刚踩在地上,才蓦然感觉一阵疼痛,一个站立不稳,顺势摔倒在地上,这才闹出了先前那番响动。
张易之没有多言,上前将小娘子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然后才轻轻说道:“没事的,待我去处理了那几个贼子,马上就回来!”
小月使劲点了点头,看见张易之无恙,她立即明白他已经战胜了几个贼人,自然也就无需再担心。
张易之返身回来,一看外面的情景,大为好笑。原来,这四个贼人之中,前面受伤的两个均是关键部位被张易之狠狠踢中,自然是受创极重,一时之间难以动弹。而后面受伤的两个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本来,籍着张易之因顾念小月,无暇处置他们的便利,后面受伤的两个如果自行逃跑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逃脱。奈何这两个人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念着义气,硬是要背着同伴一起跑。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自身受伤之后,浑身酸痛,背上再多出一个人,自然成了不堪承受之重。张易之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幕便是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同伴,缓缓地向前行去,那步履蹒跚到了极致,令人见了,都不由得为他们心酸。
“我说刘班头,你真的就这么打算不辞而别?”张易之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倚着门懒懒地问道。
那矮瘦蒙面人如遭雷击,蓦然站定,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也不动。而旁边那个没了面纱的黑衣人见了,像是受了传染,也傻傻地站定。
“把人放下来,咱们仔细谈一谈!”见到这几个人相互之间都是极讲义气,张易之虽然虽然对他们意图对小月下手依旧极为恼恨,却也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特别是那个被他称为“刘班头”的矮瘦个子,若是一开始就存了逃跑之心的话,他已经获得了远远不止一次机会,但因为同伴的关系,他都是
选择了放弃。
矮瘦个子苦笑一声,轻轻地将背上的同伴放了下来,然后回身过来,一屁股坐到地上,道:“一个当场被抓的贼人和宅子的主人竟然有话可以‘仔细谈一谈’的,张少公倒真是有趣得很。也罢,为了自己少受点苦,张少公你有话尽管问来,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哥——”那个没了面巾的黑衣人连忙喊道。很明显听得出来,他是在提醒矮瘦个子一些事情。
“我自然理会得,你无须多言!”矮瘦个子这会倒是老大风范十足,断然说道。无面巾黑衣人一听,倒也不好再多言,便也把同伴放了下来,在矮瘦个子身边坐下,一副同生共死的慷慨激昂模样。
看见这般情景,张易之的嘴角不由得溢出些许笑意。道:“还真是够悲壮的,可惜啊,我这人铁石心肠,莫说是这种戏份,就算是再激情十倍,再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你们还是难免要受苦。”
随即,他走上前去,来到那矮瘦个子面前,轻轻地伸出手来,抓下了他的面巾。或许是知道反抗也没有用,那矮瘦个子竟是一动也不动,就这样任由他把自己的面巾撕下。
旋即,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了张易之的面前,但张易之丝毫也不惊讶,笑道:“刘班头不好好的做你的生意,跑到我这里来做贼,实在是令人不由感叹哪!我第一个要问的问题是,刘班头,你们现在的生意真的差到了如此境地吗?”
“自然不是!”刘水竟然丝毫不乱,淡淡地笑道:“若说别的,我们在箕州也许不算什么,若说生意嘛,我们无孔不入,无所不通,自然不会担心没有生意可做。要不是白天太忙,属下也不会等到这等深夜才寻到时间来拜访张少公啊!”
张易之听得一乐,没有想到在这般情境之下,刘水这厮居然还有心开玩笑,这很是出乎张易之的意料,做贼做到他这样心安理得的地步,真是不容易啊。
“拜访?拜访的目的就是把我枕边的女人偷走吗?”张易之冷哂一声。
“原来——张少公都听见了!”刘水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
张易之道:“我敬你们几个人还知道一点义气,也不想逼供了,你们给我照实说来,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刘水立即做出愕然之态,道:“张少公说哪里话,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指使。只不过是我们兄弟几个看见令宠长相可人,生出了爱慕之心,趁着这样的好月
色,想请她一同去赏月而已,别无它意!”
“荷——”张易之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轻蔑的哂笑:“我张易之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没有被人如此当笨蛋耍弄过哩,你刘班头今天是破天荒了。也罢,就凭刘班头这句实话,我也要给刘班头一个奖励。看刘班头这么义气,这份奖励我就代你发给你的兄弟吧!”
说着,便走过去一把揪起第一个被张易之踢翻的蒙面人,也就是对着屋子里面吹迷雾的哪那一个,右手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刘水吃了一惊,忙道:“住手!”
张易之微微一笑,暗庆得计。他既然已经看出这几个人还会讲一些义气,自然知道,对刘水本人进行逼供基本不会有作用。这种人,往往会将自己吃苦当作义气的象征,你越是打他,他越觉得自己不负义气,心中越发畅快。
刘水怎么也想不到,张易之并不按常理出牌,逼问的时候,并不直接冲自己来,一旦自己不说实话,他就把拳头对准其他人。而且,张易之的拳头对准的,还是今晚受创最重,看起来就奄奄一息的一个。刘水很难想象,张易之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下去,自己这位兄弟会变成什么形状。
“怎么,刘班头,你和你这位兄弟有什么暧昧不成,竟如此怜香惜玉?”张易之回过头来,笑道。
刘水却已经没有了开玩笑的兴致,涩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张少公既然是问我,又何必迁怒于其他人呢,有什么责罚或者‘奖励’,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其他人?”张易之不由有些好笑:“你们这四个人中有人是无辜的吗?就是这个所谓的‘其他人’方才还在往我的房子里面吹迷雾,想要让我‘一觉躺到大天亮’,以方便你们把我的枕边人偷走。刘班头,若是你我易地而处,你能轻易放过他吗?”
刘水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口水,道:“那你想怎么样?”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才是!”张易之道。
刘水沉吟了一阵,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好,我什么都说!我们几个是受了——”
“大哥——”刘水旁边的那个丢了面巾的黑衣人急忙阻拦。
“罢了,兄弟,今天这事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咱们已经足够对得起姜少府了,若是他老人家有什么责罚,就由我顶着吧,反正将他招供出来的,也只是我一个人而已!”刘水喟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