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东平侯却并没有见到天子, 只见到了天子身边的张公公。
“公公, 陛下还在见大臣吗?”东平侯觍着脸凑上去,顺手塞过去一枚成色极佳的玉佩。
张起麟淡淡扫了一眼, 并没有接,只是平静地转述了天子的话。
“陛下说了, 既然你们家世子在享受尚主带来的荣耀和真爱之间选了真爱, 陛下与衡阳公主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只愿你家世子与世子夫人能白头偕老。”
那“白头偕老”四个字, 张起麟咬得极重,重的东平侯心里发苦。
——天子的意思,不但不可能让衡阳公主与世子复合, 他们家还得好好待那个怀了孕的婢女, 不可休弃, 更不可莫名其妙的病逝。
他都不明白,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正赶上东平侯夫人让人按着新上任的世子夫人, 一碗药已经灌下去大半了。
“住手, 你们在干什么?”
东平侯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三两步抢上前去,推开了压着世子夫人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世子夫人!”
“侯爷这是什么话?”东平侯夫人不满地说,“那不过是个洗脚的贱婢,怎么能做世子夫人?”
东平侯气得鼻子都歪了,“无论如何, 陛下已然下旨,她就是咱们东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直到这个时候,东平侯夫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极为天真地说:“衡阳公主甚爱我儿,这才如此善妒。只要把这贱婢的孩子拿了去,衡阳公主见了,必然回心转意。”
“你……你……你……”
东平侯怒急攻心,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蠢妇,我们家就毁在你手上了!”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真把公主当成寻常儿媳的?
东平侯的预感是对的。
在接下来的一年之内,东平侯和东平侯世子的官是越做越小,家里的爵位也是一降再降,终于被削成了白板。
就是在普通人家,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父兄还会带着人打上门去,给自家女儿出气呢。
齐晟身为天子,更没有让自家姐妹受委屈的道理。东平侯府既然敢折辱让胆敢折辱公主,想必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不成全一番?
不过,齐晟也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至少他们家的家产还有嫁妆,是一点都没少。
只要他们日后安安分分的,做个富家翁,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只看东平侯夫人的性子,他们家想要安稳度日,怕是不怎么容易。
看到了东平侯一家的下场之后,衡阳公主的心气是彻底顺了。
而信阳公主为了让自家妹妹走出感情的创伤,特意带她一起搞事业。
其实吧,衡阳公主看似软弱温吞,内心却比信阳公主不好接近多了。
所以“感情的创伤”什么的,衡阳公主完全没有。
不过,她也没有拂了自家姐姐的一片好意也就是了。
反正她也挺无聊的,看哥哥姐姐们一起搞事业,早就心痒难耐了。
信阳公主带着妹妹去见了齐晟,想让齐晟允许自家妹妹也可以入朝。
齐晟和衡阳公主交谈了片刻之后,当即就准了,并和信阳公主说:“三姐,日后四妹的成就,必定在你之上。”
“那敢情好。”
信阳公主毫不在意,笑得很是开怀,“只要咱们姊妹都过得好,我心里可比什么都高兴。”
和衡阳公主相比,信阳公主到底更重私情。
齐晟的眼光半点不错。
得到了入朝的资格之后,衡阳公主并没有选择留在京城,而是到晋江书局招募了一批愿意追随她干出一番事业的女孩子,带着她们到福建去了。
然后,她们一起学凫水、学使用刀剑、学使用火器甚至是火炮。
等大晋的第一批商船下海的时候,衡阳公主带着两个女官随行,到海外转了一圈,好生体会了一番西方世界的特殊风光。
等回到大晋之后,她就上书齐晟,有意在靠近西方的岛屿里,占据面积最大的那几个,像x国女王那样,自己当家做主。
占据有利地形,争夺还上霸权,本来就是齐晟的计划之一。衡阳公主的想法,可以说是与他不谋而合。
他当即就准奏,并借了她五千水军。
对付那些岛上的土著,五千精兵,已经足够了。
而衡阳公主的这个举动,也算是开启了大晋皇族乃至贵族向外扩张,为国镇守要害的先河。
在此后的尽百年里,陆陆续续有贵族自行请封出镇。
而大晋也因此英杰辈出,开启了绵延百年的煌煌盛世。
这一次信阳公主下帖子,却在衡阳公主府摆宴,就是为了替时隔多年,终于回京的衡阳公主接风洗尘的。
而太子之所以会来,就是齐晟自己日理万机,抽不出空来,这才让自己儿子代替自己赴宴的。
“给太子殿下请安。”
穿越多年,顾徐二人也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礼节,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太子急忙伸手虚扶,“两位先生不必多礼。”
其实,他们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
因着顾徐二人并没有改嫁,按理说她们还算是太子的庶祖母。
但以她二人的功业,让太子单纯地把她们当成自己皇祖父的妃嫔,他又觉得辱没了她们。
因此,他干脆就折中了一下,称一句“先生”。
对于这个称呼,徐羽然觉得无所谓,她只要知道是在叫她就够了。
但顾飞琼却很喜欢。
她上辈子读的是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就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因着她们家没有关系,也没有门路,资格转正都是她自己努力靠的。
也是考上了编制之后,她才时来运转,不到四十岁就做了教导主任。
所以,对于教师这个职业,顾飞琼有着满值的好感。
如今她虽然成了自己前世最讨厌的卖课外书的,但对于被人称为“先生”,还是欢喜不尽。
于是,她看太子的目光更加柔软了,“敢问殿下,这段时日,太后娘娘身体可还好?”
“皇祖母身体康健,昨日里还念叨两位先生呢。”
“唉~”
顾飞琼幽幽地叹了一声,团扇这面,做出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殿下不必说好话哄我们了。我与然然皆已年老色衰,哪里还入得了太后娘娘的法眼?”
“呃……”太子尴尬一笑,对自己皇祖母的那点毛病,他身为小辈,实在是不好置喙。
一边的徐羽然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声,满脸嫌弃地搓了搓手臂,撇嘴道:“我看你这一辈子,都学不会好好说话了!”
“哟,又是谁不会说话了?”
人未至,声先闻。
下帖子的信阳公主和东道主衡阳公主姗姗来迟。
开口的是信阳公主,她冲顾飞琼调侃道:“顾先生这是哪里又惹了徐先生了?”
顾飞琼幽怨地看了徐羽然一眼,冲两位公主行了礼,便直呼冤枉,“公主明鉴。如今她可是大老板,我不过是在她手底下打工的,哪里敢惹她动怒?”
徐羽然气的直拿手捶她。
众人笑了一阵,依次落座。
因着是私宴,几人并没有谈论正事,而是说起来八卦。
“听说太后和陛下准备给太子殿下选妃了?”
信阳公主揶揄地看着自家侄儿,笑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钟意哪家淑女呀?”
太子一双惑人的凤目不雅地翻了翻,不甚在意地说:“随意吧,反正都一样。”
衡阳公主奇道:“这怎么都一样了?无论家世还是长相,总有个高低之别吧?”
她也是刚入京,就听到天子有意替太子择妃的事,有些后悔没把自己小女儿带过来。
不是她吹,她的小女儿不但是她三个儿女里长得最好的,纵使放到京城的闺秀堆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或许因着小女儿的生父不是中原人的缘故,小女儿还带着几分异域风情,跟京城的闺秀都不一样。
太子长的和天子颇有几分相似,说是俊美绝伦也半点不夸张。
如果她女儿能入了太子的眼,不但可以巩固她封地和京城的关系,还可以给女儿找一个天下无双好看的夫君。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反正就是好极了!
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听太子轻轻“哼”了一声,说:“家世再高的,还能高的过咱们家?容貌再美的,还能比得过我?”
在信阳公主三人的“果然如此”和衡阳公主的目瞪口呆里,太子继续发表着他的不要脸言论,”反正我娶谁都注定是被占便宜的,那还有什么所谓?”
信阳公主:“…………”
——果然如此!
徐羽然:“…………”
——不愧是当今天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顾飞琼:“…………”
——这番代代相传的齐言齐语,可真是久违了呀!
衡阳公主:“…………”
——还好没有把女儿带来。在封地养一堆面首他不香吗?何必到京城守着太子一个还被人嫌弃丑?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