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 只要把最难的开头熬过去了, 后面的路就轻松多了。
工部高炉炼钢成功之后,很快就炼出了质量上乘的炮钢。
齐晟亲自检验过后, 立刻就命人把新材料送到新成立的火器司,交到了霍庭的手里。
虽然霍庭不是专业型人才, 但火器司由他统筹调动, 林詹才能安心搞研究。
两人都是那种脑子清楚的, 知道自己的长处,也接受自己的短板。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整个火器司的氛围都平稳的很, 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好生失望。
等五皇子的长女出生的时候, 五皇子也将□□做了出来。
齐晟借机给了他许多赏赐, 还奏请天子, 给他晋了爵位。
天子沉吟了许久,说:“你知道的, 朕一直不给你几个兄弟晋爵, 就是想留到你登基之后,施恩于他们。”
齐晟笑道:“父皇疼我,儿子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但五哥不一样。”
不算夭折的两个,他一共有五个哥哥,一个弟弟。但真正算是亲密无间的,就只有五皇子这一个。
四皇子虽然也待他很好,他也很感激四皇子对他的付出。
但说实话,无论是四皇子1还是四皇子3, 这两个人格的性格,都不是太合齐晟的胃口。
四皇子1软弱得让他抓狂,时常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四皇子3倒还好,但只要一遇到与四皇子1有关的事,就全然顾不上别的了。
这也是很可怕的。
所以,对于四皇子,齐晟理解他、包容他甚至是纵容他。
甚至于如果他不曾出家,齐晟也不介意升他的爵位,给他赏赐。
但心里的感觉,终于是与待五皇子不一样的。
齐覃看着他,目光复杂,也不知是欣慰多些,还是欣羡多些。
——他的儿子,终究不会是个孤家寡人。
“只要你心里有数,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那儿子拟旨,您来用宝?”
“行了,别在朕面前惺惺作态了。”
齐覃没好气地笑骂,“朕的印玺都在哪里放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晟当真就自己写了圣旨,又自己扒出了合用的印玺,当着他的面用了宝。
见他几次欲言又止的,齐覃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也不等他说出来,就把他给赶出去了。
田保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监国数载,从未出过差错,您何不遂了殿下的意,也好让殿下安心?”
随着齐覃的身体越发不好,齐晟不止一次委婉地说过:一切教给我就好,您好好的养着身体,也算是对太后尽孝了。
他一片孝心,齐覃也不是不知道。
但说到底,他的儿子还是太年轻了。而这世上的人,不但会以貌取人,还会以年龄取人。
最著名的那句俗语是怎么说的来着?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若是老三能有老六一半的灵透,他又何必操那么多心?
想到老三,他好像已经有许久不曾过问过老三的事了。
“田保。”
“奴婢在。”
“老三……和老大最近怎么样了?”
田保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成王一直挺安分,宁王也被太后禁足在府中了。”
“哦?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从夺嫡走过来的天子,齐覃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必有猫腻。
在诸位皇子中,田保最偏心太子齐晟。
但那是因为天子看重太子。
他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天子。
有些不太重要的四清,天子不问,他乐得天子不为此伤神,但若是天子问了,他也半点都不会隐瞒。
他三言两语的,就把那一日太后和梁皇后之间的事复述了一遍,没有加任何私人感□□彩。
说完之后,他就紧张地注意着齐覃,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两位皇子都是受了无妄之灾。
不管怎么说,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陛下的儿子。梁皇后这样坑害两位皇子,陛下又岂会坐视不理?
田保也不知道,让天子知道这些,究竟是好还是坏。
可事实证明,他想的实在是太多了。
齐覃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动怒是没有动怒的。
齐覃不但没有动怒,还笑了两声,说了句:“好!”
“陛下?”
不会是气疯了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
齐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皇后只是设计他禁足,又没要了他们的命,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也是经过夺嫡才登上帝位的,如今他那几个哥哥,除了恒王因着儿子被太子看重的缘故,这几年有了些起色。其余几个,谁还记得先帝有那么几个儿子?
对于梁皇后的做法,齐覃是很能理解的。
——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就一日不算尘埃落定。梁皇后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是不为过的。
林詹拿到新材料之后,就立刻开工,把他根据现有的火炮的改进品造了出来。
与原来的火炮相比,新造的不但射程更远了,准头也增加了。
如果说,以前的火炮打出去,瞄准全靠运气,杀伤力以覆盖堆积的话。经过林詹的改进,准头的误差已经控制在三步以内了。
这个误差在后世看来,简直就是可笑。
——这能叫误差吗?这就是没有瞄准过吧?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堪称精准了。
至少,用来在陆地上攻城,或者在海上打击敌舰,都绰绰有余了。
齐晟很满意。
他一面命林詹继续研究,怎么把这种火炮装到船上,一面吩咐齐述,着手开始联络瓦剌、摩根,商议一下,把那些不肯臣服于大晋的部落,全部都收拾一遍。
为了日后海陆两军一同向西推进的计划,草原,必须是和谐的草原。
如果他们不和谐,那就打到他们和谐。
至于瓦剌和摩根愿不愿意当这个马前卒嘛…………
相信他们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之后,会很愿意的。
只要他们头一次怂了,那么天长日久的,总会变成大晋的狗腿子的。
天子又病了。
这才刚入秋,就染了一场风寒。
几大御医轮流守在含光殿,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天子有个三长两短。
太后来几乎天天都来看一回,每次都得齐晟费尽心思地把人安抚住,劝回去。
他自己还不觉得如何,梁皇后先看不下去了,就悄悄对他说:“明日太后再来,你略劝几句,就装晕。剩下的,有为娘替你应付。”
不只太后心疼自己儿子,梁皇后也心疼自己的儿子。
本来天子病倒,齐晟心里就着急。外朝有政务压着,一日不得松闲,回了后宫,还得一边关注天子的病情,一边安抚太后。
这才几天,人就已经瘦脱了形了。
齐晟也已经忍到极限了,梁皇后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便点了点头,“有劳母后。”
他顿了顿,又低声劝道:“祖母也是这回吓得狠了,母后缓着些和她说。”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梁皇后说着,看了沉沉不醒的天子,禁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回,天子怕是真的熬不下去了。梁皇后是既难过,又替替天子庆幸。
——天子一病就是好几年,如果不是因着太子年纪小,他心里强撑着一口气,哪里能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
御医早有断言,就天子的身体,如果抛下一切,安心静养,还能再有三五年寿数。
可是,天子之所以强撑着一口气,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太子。
于是,他但凡身子好一点,就忍不住关注一下太子的情况。
大到理政时朝臣有没有或明或暗地刁难他,小到大宴群臣时不要多饮酒,竟是比从前他身体康健的时候,操心更多了。
这个中缘由,齐晟心知肚明。
天子之所以会如此,无非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对于继承人就越发地放心不下了,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草木皆兵。
说到底,还是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因为理解他的心情,齐晟平日里虽也常劝他休息,但言辞都很委婉,尽量不让他觉得,自己耗尽心血,却还被人嫌弃。
齐晟知道,自己的提醒与担心,父皇一定听明白了。
但他却一直装做不明白,依旧我行我素。
齐晟见他如此,也不敢再劝了,只每日里暗暗忧心,让王御医随时关注他的身体,调理的药膳几乎每隔四五天,就要换一个方子。
可以说,只要是自己能做的,齐晟已经做到了极致。
但无论他做得再好,也阻止不了天子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不如。
等到第二日,太后又来的时候,齐晟就按照和梁皇后说好的,劝慰了几句,就一头栽倒了。
太后的唉声叹气戛然而止。
还是梁皇后眼疾手快,吩咐伺候的太监,“快,把太子扶到外间软榻上去。”
“对,快递过去。”
太后的声音都变了,“御医呢,快来给小六看看。”
看着孙子消瘦的脸颊,她心里是止不住地后悔。
——怎么就光想着儿子,忽略了孙子呢?
她虽然是个深宫妇人,却不是一点大义都不懂的。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孙子是一定不能再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