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出使国中最强大的瓦剌都被搞定了, 其他小国的使者, 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再加上齐晟故意表现得傲慢,又让鸿胪寺的小吏暗中传言, 说他是天子宠妃的儿子,很得天子宠爱。
那些使者不敢得罪他, 就只能按照他的规矩行事。
不过, 这些小国的使者有一点比瓦剌使者强。
他们因是属国, 一向都要仰仗大晋。
而想要多得赏赐,或者是在自己的国家和别的国家争斗的时候吃了亏可以让大晋帮忙出头的,都要结好朝中的重臣, 或者是结好天子的宠臣。
因此, 他们来的时候, 是带了许多珠宝或者产自南方丛林的珍贵药材的。
齐晟才说可以作价收购, 这些人就自以为看透了他的套路,纷纷表示可以孝敬他一份, 不敢要钱。
齐晟好笑地看了这些人一眼, 没有拒绝。
不过,礼物照收,食宿费也别想免。
齐晟拿着他们送的一堆好东西,转头就去乾清宫陛见了。
“陛下,您看。”
“看?看什么?”
齐覃瞅了一眼,不由“哟”了一声,“都是好东西呀。你从哪里来的?”
齐晟实话实说:“那些小国使者孝敬的呗。”
然后,他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面露揶揄地笑道:“陛下不知道?怎么,他们给陛下的贡品里边,没有这些东西吗?”
然后,齐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们的贡品里,有是有,但没这么多。
他们既然千里迢迢把这些东西带到了京城,就肯定不会再带回去。
那么,超出上贡范围的这些,到最后都到了谁的手里,还用问吗?
偏齐晟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啧啧,臣原本以为,陛下您是倾天下供养,用的东西都该是最好的。可是谁知道呢,更好的其实都在别人那里呢。”
齐覃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往下压了压,强行挽尊,“水至清则无鱼。”
“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齐晟是一点都不给他亲爹留面子,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了收拾,重新包好,说了句,“您就继续养鱼吧,这些臣就拿去孝敬祖母了。”
说完,就以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齐覃深吸一口气,喊道:”田保。”
“奴婢在。”
齐覃道:”让人去查查,这些使臣们,都往哪家投了拜帖。”
田保躬身应诺。
而齐晟在拿东西把老太后和母妃都哄得眉开眼笑之后,就挽起袖子,专心谋算瓦剌的战马了。
虽然大晋每年都会和瓦剌交易一批战马,但瓦剌人也不傻,和大晋交易的,都是骟马,让大晋无法留下良驹的马种。
但是他们自己骑的马就不一样了,既然有这么个机会,不多坑几匹,齐晟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于是,岱钦小王子就发现,鸿胪寺的饭菜真是越来越好吃了,大晋大街上卖的东西也好精致呀。
齐河和齐述两个专门对他陪吃陪喝陪玩,没多久瓦剌使团就不得不把马匹卖给睿王殿下了。
因为,睿王已经放话在先了,除了睿王殿下,谁也不敢买他们的马呀。
在这个过程过,齐述竟然奇迹般地迅速学会了瓦剌语。
等瓦剌使团火烧屁股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能毫无障碍地和岱钦小王子用瓦剌语交流了。
然后,很不幸的,特别崇拜齐述读书多的岱钦小王子,跟着齐述学了一肚子的成语。
齐河憋笑憋得很辛苦。
本来嘛,只有一个齐述,就已经足够让人崩溃了。
现在是两个齐述相对着鸡同鸭讲、张冠李戴,并且还很神奇地能交流清楚。
两人都说瓦剌语的时候还好,反正齐河也听不懂。
但每当岱钦小王子向齐述请教成语、俗语、名言、警句的时候,说的自然都是中原话。
那场面,实在是太美妙了。
噗——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述王子,他在笑什么?”
岱钦小王子觉得,自己遇见了人间迷惑。
齐述淡定极了,“哦,他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哦。”
岱钦小王子相信了,并煞有介事地问,“这就是你说过的啼笑皆非吧?”
齐述夸赞道:“你很有天赋呀。”
“嘿嘿,哪有,都是您因材施教。”
齐河捂住了脸:祖宗啊,你们饶了我吧!
等瓦剌使者一走,齐述就私底下来找齐晟。
“六弟,果然不出你所料,瓦剌一点都不安分。”
“怎么,你听到什么了?”
说起来,齐晟也觉得很惊奇。齐述把作为母语的中原话说的颠三倒四、一塌糊涂,学起瓦剌语来,却是进步神速。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当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的时候,会顺便给你开一扇窗?
不管怎么说,齐述既然有这样的才能,齐晟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埋没。
当然,这有个大前提,就是齐晟知道,对于曾经帮助过对头的恒王,当今天子已经不在意了。
要不然,就算他有心拉一把,天子那里绕不过,也一切白搭。
齐述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岱钦说,瓦剌这些年没少攻打抢掠西域诸国,很是积累了一些财富和兵甲。”
齐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岱钦小王子,果然是个憨憨。
不过,憨憨好呀。作为一个大晋皇子,他就喜欢这样的憨憨。
他问齐述,“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见陛下?”
“啊?见陛下?”
齐述呆了一下,紧张得结巴了起来,“我……我……陛下愿意见我吗?”
齐晟笑道:“你立了这样的大功,陛下为什么不愿意见你?”
瓦剌积累财富兵甲,目的是什么,根本就不用多说,跟定是要剑指大晋。
当今天子不是个喜欢粉饰太平的君主,如果知道瓦剌有这样的倾向,肯定会提前准备,甚至是主动出击的。
而发现了这个情报的齐述,自然就是大功一件了。
齐述兴奋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见陛下。”
长这么大,齐述还是第一次在非宴会和祭祀场合见到天子。更别说,这一次,天子肯定会问他话的。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对此,齐晟有个提议:“你到了陛下面前,就好好说话就行,千万别再引用成语了。”
很显然,齐述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但他还是很沮丧,有些恹恹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齐晟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宁愿让陛下觉得你资质平平,也不要让陛下知道你是个一碰就碎成渣的学酥。”
“嗯。”齐述应了,但兴致不高。
齐晟连忙给他喂甜枣:“如果这一次,你给陛下留下了好印象,不愁没有晋身之阶。那么世子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这一回,齐晟可真是戳到他的痒处了。
对齐述来说,世子之位,那就是他的死穴呀。
——如果他能顺利得封世子,等将来承爵的时候,就只会降一级,食邑也不会缩水多少。
如果他不能顺利晋封世子,将来别说郡王的爵位了,能有个郡公的爵位,他就谢天谢地了。
爵位降得多,也就意味着食邑降得多。
那可都是他的银子!
所以,齐晟一提世子之位,他就立马拍胸脯表示:我可以!
不就是忍住不说成语吗?
他忍就是了。
天子果然对齐述带来的情报很重视,再三询问了齐述获取情报的过程,确认了每一处细节。
齐述在套岱钦的话的时候,表现得很惊艳,但如今面对天子,却连忽悠岱钦时三分的机灵都没有了。
被齐覃一通询问下来,齐述的冷汗早就把亵衣给湿透了。
好在,齐覃对他禀报的东西勉强满意,最后说了一句:“朕会派人调查,若情况属实,朕记你一功。”
齐述最想听的,可不就是这种话吗?
他当即就跪地谢恩,“多谢陛下。”
一旁的齐晟趁机举荐他:“陛下,恒王长子精通瓦剌语,不若在鸿胪寺给他安排个差事。”
齐述的心“噗通、噗通”地跳。
——他要当官了?他有俸禄了?
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同意了又会给他几品?
齐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欲驳了齐晟的面子,便道:“鸿胪寺还缺一个寺丞,明日你就到吏部去入档吧。”
齐述大喜过望,急忙叩首谢恩:“多谢陛下恩典。”
鸿胪寺丞,从五品的官。
虽然鸿胪寺是清水衙门,但是能以从五品入仕,起点绝对不低了。
齐述激动得走路都是同手同脚的,如果不是齐晟咳嗽了两声提醒他,只怕他立刻就要用自己的“学识”表达对天子的敬仰了。
齐述是飘回恒王府的。
恒王妃看着不住傻笑走神的儿子,担心得直拧恒王腰上的软肉。
“叫你推儿子出去挣前程,这下好了,儿子傻了吧?”
恒王面容扭曲,“嘶嘶”有声,“王妃你轻点。我那不也是没办法了吗?他要是自己不去搏一把,难不成将来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听丈夫说起这些,恒王妃登时又心疼了起来。
她一边给他揉刚才自己掐过的地方,一边柔声安慰道:“好在,咱们终于是熬过来了。”
“是呀,熬过来了。”
恒王叹道,“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如果我的儿子也要这样熬,我宁愿他从来都不曾来到这个世上。”
别人提起恒王,也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站错了队,以至于郁郁不得志。
可是,别人都不是他,都不知道,这一句话里,包含了他多少的辛酸。
见他说得悲观,恒王妃柳眉一竖,“哼”了一声,说:“我儿子出息得很!”
“对对对,比我有出息。”
恒王知道,王妃只是不想让他沉湎于往日的悲剧里,急忙缴械投降,“咱们还是看看儿子,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见他又打起精神了,恒王妃才暗暗松了口气,和丈夫一起走到儿子身边,连唤了几声:“述儿,述儿,述儿?”
“啊?”
齐述猛然回神,看见自己的父母,吃了一惊:“父王、母妃,你们怎么跑到鸿胪寺来了?”
恒王:“…………”
恒王妃:“…………”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恒王妃喃喃道:“完了,儿子真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