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薨逝, 并不能影响中秋夜宴的举办。
因为她毕竟是小辈, 不能因着她的缘故,影响了长辈过节。
更何况, 中秋宴本来就是一项政-治活动,每年参加的名单还有在宴会上的排位, 都是天子在隐晦地传达一种信号。
——谁做事合天子的心意, 谁让天子觉得没有章法。哪一个心大了该敲打了, 哪一个刚出头的新贵需要抬举。
方方面面,都有讲究。
所以,除非是有国丧, 否则, 像中秋宴、除夕宴、上元宴这种国宴, 是绝对不可能取消的。
但国宴不能取消, 几个排行在二皇子之下的皇子却不能没有半分表示。
首先,衣服上就要素静许多。
金莺给齐晟准备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一身浅紫色的还有一身灰白色的。
她和白鸽带着小宫女们, 连夜把这几件常服上的刺绣都给拆了, 只在袖口留了一点点,也算是避免冲撞长辈。
除了四、五、六、九这四位皇子,就连太子都在四皇子3的提点下,穿了一身素静些的衣服。
这样一来,穿戴鲜亮的大皇子,就变得很显眼了。
本来嘛,大皇子从小就看不上二皇子,觉得二皇子小家子气。再加上后来从慧妃那里知道了某些隐秘, 就更是把二皇子当个笑话看了。
谁又会在意一个笑话呢?
所以,大皇子穿了一身宝蓝色绣银蟒的袍子,往一众皇子堆里一站,特别的显眼。
也就是二皇子今日得了天子的特别体贴,没让他来。
要不然,就大皇子这一身,肯定得刺激到他。
但二皇子没来,却不代表大皇子这么穿没有半点问题。
要知道,天子和太后可都在上首坐着呢。
特别是老太后。
她从昨日接到消息开始,就一直在伤心,不住地和身边的人念叨,说二皇子命苦。
原本是婚姻不透,如今好不容易他们小两口好了,眼见再过几个月,二皇子就要当爹了,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老太太自己穿的都是往日的旧衣裳,可想而知,看见大皇子这一身,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相比于太后,齐覃的想法就比较直接了。
——堵,就是心堵,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宴会上的气氛非常古怪,不但那些奉旨来赴宴的大臣们不敢出半点儿幺蛾子,就连平日里最是活泼闹腾的五、六两位皇子,也审时度势,安静得出奇。
齐晟和五皇子坐在一桌,九皇子是自己单独坐一桌,且距离几个哥哥的座位都有段距离。
五皇子见左右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就忍不住和齐晟吐槽:“你说,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晟悄悄往四周看了看,低声制止他,“别说这个了,今晚咱俩就老老实实地吃菜就行。”
虽然他们这一桌的酒壶里装的都是果子汁,但毕竟是装到了酒壶里,齐晟根本就不准备沾。
五皇子无趣地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茄子。
但他那张嘴,你不让他说话,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安静了没一盏茶的功夫,五皇子就又忍不住了。
“六弟,你说二哥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齐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命苦的是二嫂吧?”
不但娘家不争气,丈夫还不能给自己任何安全感。
女子怀孕之后的情绪敏感,根本就不是一种主观上的感情,而是生理上带来的,无法避免的。
就算是后世的独立女性,怀孕之后也是需要丈夫的关怀与包容的。
但二皇子那样的……
但凡是了解一些二皇子自身情况的人,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给不了田真关怀和抚慰的。
因为,他自己都是一个需要别人用无尽的耐心和包容小心翼翼地呵护的人。
但五皇子却不能理解齐晟的想法,他的想法是这个时代的人的普遍想法,太后和天子的想法也都和五皇子差不多。
“二嫂有什么命苦的?”
五皇子表示想不明白六弟的逻辑,“她爹干出那样的事,要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哪里是全家流放就能解决的?他们家倒是好了,躲过了死劫,却害得二哥连半点妻族的助力都没有了。”
齐晟……
齐晟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就算说了,五皇子也不会认同,反而会觉得他的想法很有问题。
“……五哥,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这个时代对女子,实在是太苛刻了。
或许,他该联络一下玫妃和湘嫔,想办法提高一下女子的地位?
只是,根深蒂固几千年的思想和传统,又岂是那么好撼动的?
五皇子看出他情绪不佳,也不想再说这些丧气的事情,转而说起了齐晟喜欢的话题。
“你那个赛场,不是已经建成了吗?”
他一片好意,齐晟也不会不领情,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
“已经建成了,正在装修呢。”
“那什么时候能开始那个……联赛?”
齐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来年春就可以开始第一季了。”
第一季赛,他也不准备联合多少人,只在京城和直隶地区宣发。
先把赛事搞起来,把比赛的规则固定起来。
相信,等京城这边彻底兴起了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往周边蔓延。
介时,用不了三年五载,蹴鞠联赛,就会成为一项全国性的运动。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说服天子,允许周边小国也派代表队来参赛,慢慢地将这项运动变成国际性的。
到了那个时候,大晋版的世界杯,也就成了。
想到这些,齐晟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但齐覃的心情,却注定好不了了。
中秋宴过去不久,朝堂上就有人进言,催促天子给太子选妃。
太子今年虚岁已经十九了,在普通人家,这个年岁很多都已经当爹了。
原本齐覃的计划,是在太子十七岁的时候,就给他选一个重臣之女做正妃,再选两个家世差不多的做良绨和良媛。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今,齐覃对太子有了别的想法,自然不会再给太子指一个有力的妻族。
但太子毕竟还是太子,正妃的家世也不能太难看。
于是,齐覃就拖着,准备慢慢找合适的。
但是,支持太子的人里,聪明的还有很多。
这倒不是说他们已经察觉了天子的意图,而是觉得太子母族已经等于没有了,这时候,正是需要一个有力的妻族增添助力的时候了。
所以,才有了这次户部侍郎在朝堂上提起太子年岁已经不小了,该选妃了的事。
可以说,这件事虽然在齐覃的意料之中,也小小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沉着脸同意了给太子选妃,却否定了朝臣们推荐的人选。
而且,说话很不好听。
“儿女婚嫁之事,本是后宅妇人的职责。诸公皆是朕之肱骨,缘何做这长舌妇的勾当?”
“长舌妇”这三个字,简直就是暴击,一下子就击退了大半的人。
齐覃瞥了一眼剩下的那几个,淡淡道:“关于太子妃,朕已经有了人选,卿等不必多虑。”
天子都这样说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齐颂陛下圣明了。
有希望太子尽快成婚的,就有希望太子最好不要成婚的。
但这些都和齐晟关系不大,他正忙着为第一季赛做最后的宣发呢。
有了天子背书,又经过这几年的发酵,许多蹴鞠队都卯足了劲头,想要在睿王殿下的赛场上一鸣惊人,给天子留个好印象。
当然,持有这种高大上的想法的,都是有些背景的勋贵和官宦子弟。
除了这些人之外,也有普通人组建蹴鞠队参赛。他的目标就比较现实了,就是冲着前几名那高额的奖金去的。
如今齐晟不差钱了,他不但拉到了许多大商户赞助,更是有了自己的食邑。
所以,他就把原本定下的奖金的额度,往上翻了一倍。
头名奖金一千两,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是五百两,第四名和第五名都是三百两。
另外,还设了最佳配合奖、最佳炫技奖、最佳参与奖等奖项,奖金都是一百两。
后面这三个奖项,还有第四、第五这两个名次,都是齐晟准备留出来搞暗箱操作的。
他也想一切都公平公正啊,但没办法,现实不允许呀。
如果想让蹴鞠联赛真正的普及推广并长盛不衰,就必须得结好一些人,给一些人留些好处。
组-织任何活动,单打独斗都是不行的。没人支持的光杆司令,最多也就是弄出一锤子买卖。
“所以,五哥,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吧?”
五皇子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他当做了驴肝肺。
“这怎么是添乱呢?联赛的开幕式,总得有个黄道吉日吧?总不能刮风下雨吧?”
齐晟道:“这些,我可以找钦天监来解决,就不劳烦五哥了。”
五皇子坚持:”你还是劳烦我吧,钦天监那些人,除了单大人,哪一个都不如我。”
“那我可以……”
“别想了,单大人正奉皇命,替太子测算大婚吉日呢,没功夫理你。”
齐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