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晟被九皇子弄得苦不堪言的时候, 朝堂之上, 悄然掀起了一股风波。
其实,这件事一开始, 真的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而已。
谁也没有料到,这件事会发酵到后来那种程度。
这一日, 顺天府接到几个混混报案, 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两个小旗在与人聚赌输了之后, 恼羞成怒把人给打死了。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命案, 这还了得?
当日当值的推官当即就命捕头点齐了衙役, 随着报案人员前去抓人。
在顺天府的人到的时候, 这两个打死了人的小旗竟然还没有逃跑。
非但如此, 他们的态度还极其嚣张,嘴里嚷嚷着说他们是有靠山的, 如果顺天府敢抓他们, 就让顺天府尹吃不了,兜着走。
贺章既然能在顺天府这个位置上稳坐数载,自然不是吓大的。
顺天府的衙役跟着贺章做事,自然看他是他的态度。
那两个小旗自然是被顺天府的衙役赏了几下水火棍,强硬地带走了。
那些与他们一起聚赌的人,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跑。
齐晟也是在往宫外跑了几次之后,才知道, 大晋也是禁赌的。
像许多古装剧里演的那样,动不动主角就往赌场里跑,在大晋是不可能上演了。
大晋律:三人以上聚赌,杖二十。
若是赌资巨大,或者是以人做赌注的,更是要面临流放的命运。
所以,这群人聚赌本身就是违法的,如果不是这两个小旗打死了人,也不会有人报官。
对于两个小旗的叫喊,贺章根本就没当回事,几下杀威棒下去,刚才还很硬气的两个小旗,就被打得涕泪横流。
但他们却依然嚣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张同知的亲卫兼小舅子。
贺章看了看长的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的两人,嗤笑着问:“你们两个人是一个姐姐?”
稍瘦一点的那个噎住了,吭哧了几声,不说话了。
但另一个却是个没脸没皮的,尽管被杀威棒打的冷汗淋漓,还是很骄傲地说:“当然不是。我姐姐是张同知的第三房小妾,他姐姐是第二房。”
“哦,原来如此。”贺章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那人没有察觉到半点儿危险,“你快放了我们,不然我姐夫是不会放过你的!”
贺章绕着他们俩转了半圈,慢悠悠地说:“同知是四品的武官,你们口口声声只喊张同知,说明他并没有爵位是吧?”
要不然,以这两个人的德性,肯定是把张同知的爵位拿出来吓人了。
“按《大晋律》,五品以上没有爵位的官员,最多可以纳两妾。这张同知的第三房小妾,是哪里来的?”
那个叫嚣的最厉害的,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了,瞬间就变得色厉内荏,“反……反正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贺章已经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了。
“接着审他们,”贺章吩咐当值的推官,“多问问关于张同知的事。”
——反正已经把张同知给得罪了,干脆就得罪个彻底。
顺天府尹这个官不好做,贺章最开始想的,也就是不功不过而已。
可是如今,现成的功劳送到了手里,他要是不收下,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这一片爱护之意,对不起陛下的一片栽培之情?
京中的勋贵他得罪不起,朝中的文官他也不愿得罪。
至于像张同知这样没有爵位的武官,贺章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两日后便是朝会,贺章联络了几个同年,由他牵头参奏五城兵马司同知张赞罔顾国法,私蓄姬妾,并纵容妾弟聚赌不法,乃至伤人性命。
一个四品的武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满朝文武里,竟然只有宣平伯一个人为他开脱讲情。
只是,贺章既然敢把这事拿到朝堂上来说了,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他当既便将矛头转向了宣平伯,“陛下,据臣所知,宣平伯有一妾室姓张,此妾还为他诞育了一子两女。”
而后,他转身去问宣平伯,“不知这位张姨娘,与那张赞,有何关联?”
宣平伯败退。
他的这位张姨娘,正是张赞的亲妹妹。
张赞自己没有后台,缺少门路,在军中升职困难。他便将自己的妹妹送给了宣平伯做妾,借助宣平伯的势力,一步一步坐到了同知的位置。
如今这事被贺章捅到了天子面前,宣平伯如何还敢替张赞说话呢?
按住了宣平伯之后,贺章强抑着兴奋之情,把矛头继续转回了张赞身上。
他所求的,只是一个好名声而已。
想必今日过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要传颂他不畏强权,勇斗勋贵的故事了。
原本,他想对付的就只有张赞一个而已,虽然宣平伯有自己送人头的架势,但贺章却没有得陇望蜀。
他们几个同年的火力,还是集中在张赞一个人身上的。
可是,变故总是突然发生的。
就在贺章准备发最后一波儿力,把张赞钉死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两个御史,牵扯出了宣平伯喝兵血,吃空饷的事。
贺章面色微变,察觉到了事情并不简单。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的,并不止贺章一个,御座上的天子同样也意识到,贺章怕是被人给当刀使了。
但宣平伯吃空饷的事既然已经在朝堂上牵扯了出来,齐覃就不可能当做没听到。
而且,对于吃空饷这件事,齐覃也不是不恼怒的。
只是,他虽然长得不食人间烟火,却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他心里很清楚,天下已经承平的太久了,大晋除了边境地带偶有摩擦,已经二十年没有大的战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驻京城的军队日渐糜烂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
再加上一直没有人告发,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他就算再自恋,再觉得这世间万物都该按照自己的意愿运转,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次的事,不管是谁挑起来的,又有什么目的,在齐覃看来,都可以借此机会,梳理一下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大营。
也得让他们知道,有些事,别太过分了。
“此事,交由兵部彻查。”
转眼之间,又是一年中秋。
这一年的中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寿康宫的小厨房新研制出来的冰皮月饼,而是被禁足多日的贵妃重出江湖。
齐晟并不知道具体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也自有传言在。
根据白鸽打听到的消息,是四皇子在天子面前替贵妃求了情,再加上八皇子夭亡,天子难免对贵妃生出同命相怜之感。
对于这种传言,齐晟听完,嗤之以鼻。
——因着八皇子的事,四哥对贵妃肯定是有怨的。他就算真的会替贵妃求情,怨气也不可能消的这么快。
所以说,说四皇子替贵妃求情,谁信呀?
四皇子3表示:我信。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贵妃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而四皇子也因担忧母妃,紧接着告退而去。
太后虽然不喜欢贵妃,但对四皇子要尽孝,还是很乐见的,当下就慈爱地说:“那小四就去吧。要是你母妃骂你,你就来找皇祖母,皇祖母给你做主。”
对于贵妃待孩子严苛的事,太后是早有耳闻。
“多谢皇祖母。”
四皇子心头一暖,感激地拜谢太后。
然后,他就带着何吉利退走了。
等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他就觉得腿有些发软,额头也有冷汗下来。
“我……我不敢去见母妃。”四皇子声音颤抖,“刚才在宫宴上,母妃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贵妃目光里的那种狂热,几乎要他给灼透。
四皇子很清楚,贵妃之所以会用那种充满狂热希冀的目光看他,全是因为他真的利用了八弟的死,在父皇面前卖惨,解了母妃的禁足。
这个决定,虽然是四皇子3下的,可是四皇子也并没有反对。
说到底,贵妃还是他的母亲,他纵然已经不奢望她的母爱,却还是愿意让她过得好一些的。
自幼生于宫廷,四皇子对宫里的踩高捧低见得太多了。
哪怕是贵妃,一个没有宫权,且在禁足中的贵妃,也免不了受人奚落。
所以,当四皇子3说,他准备求父皇解了母妃的禁足的时候,他犹豫过后,就同意了。
但也仅此而已。
等贵妃解禁之后,要怎么面对她,四皇子没有半点儿准备。
因为他一看到母妃,就会想起八弟。
他觉得对不起八弟。
原本,作为贴身太监,何吉利这个时候,是要担负起安抚主子和出谋划策的重任的。
但何吉利知道,他们家主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不需要他多事。
果然,下一刻,就见他们主子脸色一变,充满了安抚的意味,“别怕,有我。”
中秋佳节,乃是团员之日,四皇子3本来不想耽误四皇子和亲人团聚的。
但这个“亲人”,在四皇子3看来,并不包括贵妃。
所以,贵妃那里,自然有他去应付。
“何吉利。”
“奴婢在。”
“走吧。”四皇子3轻笑道,“别让母妃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