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丰城,还是比较容易接触到杨国的一些时新消息和变化的。
《赤天玄冥咒》终究是在丰城内火起来了,还是官府强推要求的,城里那些道观寺庙的主持被征召来,让他们去大众面前宣读《玄冥咒》,贩夫走卒,平头百姓,上行下效的现象是一股巨大的风潮。
骆府当然也开始流行念咒,郡守强迫要求他的三个儿子,必须会背诵这全篇一千字的咒文,并且每天至少持咒三遍。
他悄悄告诉自己的家人,“这咒文,可是和国都来的那一群仙师有关。若是诚心,或许会得到赤天府主赐法。只要用心诵念,死后可以不入轮回。”
关键的自然是赐法,一个世俗世家做到顶端也就是王族,而让家族子弟修仙,那未来就是一个宗派。
凡人都说神仙好,自然是因为神仙是山人,已经不只是人上人了,比凡人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生杀予夺,逍遥自在,这是处在一个竹管一样森严的社会体制内每个人的终极梦想。
鹿正康打了个哈欠,向郡守请辞,讨了一封路引,他说,自己要去云游天下,就在除夕的当天,他挥别这些有趣的人,离开了丰城。
他要走,教头们都很不舍,大家凑出了一点盘缠给他,二公子送了鹿正康一柄佩剑,表小姐呢,她转托二公子送了一匹良马。
“江湖路远,我们有缘再见。”
鹿正康要走,当然是觉得此处无趣,本来说好,要去逛青楼的,但自来到丰城后,去的最多的居然还是酒楼。其实是他内心的想法慢慢转变了,凡俗人大多秽浊,鹿正康看到这些灰尘小虫之类的,堆积在人的脸上,手上,脖颈上,脏兮兮的样子,虽然很真实,不过,看着这些,可实在无关风月了。
在江湖飘荡,鹿正康是一个浪子,落户在丰城,也有一张通行的路引,但他还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的。等到盛京的化魔池修好,他会去一趟,反正那个什么国君,也种了心印,算一家人吧?
赤天府的入殓人队伍已经前往其余的国家,他们慢慢也在传播《玄冥咒》,只不过还局限在底层大众的范围。
这咒文传播开来的最大作用就是极大地增加了赤冥城内的生魂数量。这冬日,可有许多苦寒饥馑之人冻饿而死,他们的魂魄都被冥府总摄道印召来,投入了血海中。
离开丰城的这段时日里,鹿正康总是无所事事地四处游逛,他自己觉得是一蓑烟雨任平生,不过,正月里,家家户户都热闹,他常在路边人家讨水,还被人拉去做客,鹿正康就当是参加农家乐,总是会付钱的,主人家有不收的,他就用法力暗自给他们祛祛病气。
骆诗禾送的良马是一匹母马,棕黄色,看着普普通通的,身上带着一股有活力的牲畜臭味,鹿正康与她也交了个朋友,顺着大路,他仰躺在马背上,望着冬日阴沉沉的天,眯着眼总能睡得很舒服。
马儿被鹿正康点化通灵,随着与鹿正康相处久了,灵机浸染,终于是在正月廿七这一天学会了用法力传声,于是它给自己起个名字叫遏行云,鹿正康问她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她说自己常听闻马夫说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平日不张口,一旦要发声,必然是响遏行云。
鹿正康被她逗得笑跌下去了。
“我是认真的!”遏行云打了个响鼻,她见鹿正康就躺在道旁草地上任由太阳照射,闲适的样子让人羡慕,马儿也去草丛里寻鲜嫩的植物啃食。
鹿正康本是很享受的,但凭借着心印的感应,他发觉杨国东北方向突发了灾祸,似乎是发了地震,还有山洪,大量惶惶不安的情绪传递过来。
鹿正康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如果能救助一些苦难者,那也是好的。当即他起身上马,催促遏行云快些奔行。
“怎么着急起来了?”
“莫问,你便跑就是了。”
这妖马昼夜不停,飞奔了三千里路,在第二天日出时,鹿正康抵达了灾区。
一夜之间,他的赤冥城里涌入了三千多生魂,都来自这月轮山脉。
等他到达的时候,遥望见霜白大地上一道纵横迸流的灰泥长河,而今也积了一层雪,只不过在素净的山谷平原上,留下了异常明显的树枝状的奔流痕迹,在这样的尺度上来看,人类的村落也就是一粒黄豆的大小。
遏行云咕哝了一声:“真惨,血腥味,很浓的。”
鹿正康眯着眼睛,他看到前方的气机了,有两个魔道的修士正在收刮生魂,这算是趁火打劫,那些魂魄,本应该随着天地阴脉流动,投身虚空,最后出现在赤冥城中的。
他让遏行云在这里不要走动,这匹妖马嘀嘀咕咕碎碎念,显然是不怎么情愿。
“莫闹,等我回来,分你点法宝。”
遏行云这才住了嘴,“说好的,不准反悔哦!”
鹿正康摆摆手,捆着发丝的无烦恼子脱落下来,被他攥在手里,施法在脚下腾起一片骨白色的庆云,忽悠悠随着风就飘起来,奔着那俩邪修去了。
正在村野间施法杀人取魂的两个修士是结伴的,一个脸上长着许多青黑的麻子,一个身材矮胖如滚地的皮毬,正常来说,修士的身体都是很完美的,法力调节内循环,不会出现皮肤问题和身材问题,造成这种情况的理由,要么是修士自己乐意,要么是修的功法不太正常。
鹿正康一看他们就是来打秋风的散修,不知在哪里找到一个功法传承就自己胡乱修炼起来,真正的魔道修士都是圈养血食的,这种跑出来狩猎的属于原始人行为。
两个修士,驱赶着毒虫和毒云,见到这山洪中有活人的,就往上一扑,当即就把人啃咬腐蚀地只剩脆烂的骨架。
鹿正康远远地丢出无烦恼子,在麻子脸的后脑砸了一下,仿佛当年太上老君拿金刚琢砸猴子的场景,不过这修士的脑袋可不怎么硬朗,只听噗的一声,整个头就炸了烟花。可怜他也有结丹的修为,却一招都没能撑过,护体罡气也没能给他留下全尸。
矮胖的修士骇了一跳,慌慌张张就驾驭着足下的黄青毒木刺,朝远方逃窜,鹿正康在他高空俯瞰,那修士用神念四处扫视,猛地也注意到鹿正康了,他拿捏不定鹿正康的修为,只是高呼:“道友手下留情!”他说是这样说,却将毒虫们汇聚起来,缭绕周身,如此也可以防止被偷袭而死。
鹿正康当然不会留情,掐了个智拳印,那被打碎头颅的麻子脸从脖颈里喷出一股血流,当空爆散成漫天血珠,如劲矢般激射向那矮修士,他周身的毒虫被血珠抽空精气而死,纷纷坠落。
矮修士施法引出一团翠绿毒火,缭绕周身,把袭来的血珠都焚干,自己也不敢留下来缠斗,还是驾驭着木刺逃窜。
斜刺里,无烦恼子冲破毒火圈,往那矮修士脖颈上一套,他当即大叫一声:“苦也!”
话音未落,啵儿的一声响,他的脑袋被腔子里的血流顶起来三尺高,一条性命也是就此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