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皇帝已经开始唤凌曦为凌卿了，自然能够看出这位天子对于凌曦是极为欣赏。皇帝今日将这位外臣留在宫中，本来是另有要事安排，至于赏景，不过是因为海棠小师姑被太后安排在身后，这位天子不大方便与凌曦说话，所以刻意找的话题，不料凌曦地应对倒着实有些味道。

皇帝笑着望着凌曦说道：“凌公子，听小师姑说你武功高强，这样看来，凌公子真是文武双全，世间难得的人才。”

凌曦毫不做作道。“多谢陛下夸奖。”

此时海棠忽然开口说道：“那依凌公子所言，天人之道，该持如何观？”

来了，鱼儿上钩了，凌曦嘴角微微一笑回应道。

“无外乎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和谐共生，返璞归真。”

海棠听着凌曦的话后，眼睛一亮。慢慢咀嚼凌曦话中的滋味。

皇帝见样，就知道自己的小师姑可能顿悟了一下道理，微微一笑，看向凌曦问道：“那凌公子以为，为何朕这些日子再也找不到那夜的清旷神思？”

凌曦微微一笑，看了看山亭四周，指着那柱香轻声说道：“陛下，移了此香，再退却身旁诸人，再闭上眼睛放松，什么都不要想，或可寻回当夜感觉一二。”

皇帝微讶，依言让众太监宫女退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又移走了那柱宁神之香。清风再兴，吹散一应香味，只留下淡淡山间宫殿清旷。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良久之后面露喜色，睁开双眼微笑说道：“果然有了几分感觉。”

凌曦笑着解释道：“刚刚我让陛下这样做，无外乎就是让陛下做到忘我意境，这也是我刚刚跟海棠姑娘所讲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说完，凌曦看了一眼海棠。

海棠还没有从刚刚的话中领悟出来，又听到凌曦的话，难免一惊，看向凌曦，见凌曦也在看她，此刻她知道凌曦是在提点她，心中有些感激，微微颔首，已表示感谢。

“原来如此！”皇帝忽然轻声叹道：“凌公子，你知道为何朕要将你留下来？”

凌曦当然知道，不过既然要装，肯定要装到底。

“请陛下示下。”

皇帝微笑说道：“名义是因为朕喜欢千古人诗集。”他接着对凌曦笑道：“当然，朕确实极喜君之诗句，只是那家澹泊书局卖的极贵，故而年前朕曾经从内库里拔出些银两，在大齐境内刊发了不少凌卿诗集，送往各地书院，朕如此看重，不知凌卿何以报我？”

凌曦无动于衷，因为皇帝的举动，让凌曦的书局行销北方的生意今年差了三成，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在北齐预订的女人之一，凌曦早就翻脸，管你是什么皇帝。

而此时的皇帝心想着自己是一国之君，动用内库银两，为你这年轻诗家印书扬名，你应该是马上感动的无以复加才对，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海棠见样，在一旁轻声说道：“陛下，书局是凌大人家的生意，您这做法，只怕凌大人非但不能领情，心中还略有恚意。”

皇帝微微惊讶看了凌曦一眼，说道：“凌卿一代诗家，怎么还做生意？”

凌曦应道：“纯属娱乐，赚点零花钱。”

海棠在一旁笑道：“这天下最大的书局，只是凌公子为了娱乐，赚些零花。”

皇帝不由好笑起来，说道：“想不到凌公子还有这等爱好。”

似乎是因为太后让海棠跟在身边，少年皇帝内心深处想与凌曦说的事情始终无法说出来，天子脸上渐现烦倦之色。

凌曦也知道皇帝的意思，与海棠互视一眼，本以为海棠会识趣地走开，留给自己与这位皇帝一些清静空间，谁知道海棠竟是面色宁静不变，全不依会皇帝地脸色。

皇帝忽然自嘲一笑，走到山亭旁，看着脚下汩汩流下地山水，叹息道：“凌曦，这一路北来，你看我大齐风貌如何？”

凌曦沉声应道：“物华风宝，山清水秀，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

皇帝忽然转身，用平静至极，完全不像十七岁人的眼光看着凌曦：“那你以为，朕这天下，与你南庆相比如何？”

凌曦铿锵有力，快速无比说出几个字来道。“各有千秋。”

“好一个各有千秋。”皇帝哈哈大笑后。面色宁静，威严感逼面而来“朕若南下，凌卿看有几成成算？”

凌曦面色不曾变，淡淡应道：“毫无胜算。”

“为何？”栏畔皇帝冷冷看着凌曦。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凌曦笑着说道：“齐人不思战，必危。庆人多好战，必殆，好在两位陛下，一者发奋图强，一者老成持国。恰好平衡了此两端。”

皇帝忽然开口问道：“你们庆国的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朕曾与他通过两封私人书信，却始终有些看不明白他。”

凌曦面不改色回应道。“百闻不如一见。”

闻言，皇帝反而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是啊，不过你那皇帝终是会老的，朕终是会长大地，日后我纵马南下。还盼凌卿能为我殿中词臣。”

凌曦没有回答皇帝的话，只是有些感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事事都难料。”

皇帝忽然间眉头涌起淡淡忧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一挥手说道：“朕有些乏了，凌卿先回吧。”

皇帝轻轻拍着栏杆，回头望着一直静默着的海棠，“小师姑，您送凌大人出宫，免得他迷了路。这段日子，若有人对南庆使团无礼，还烦小师姑说几句话。”

北齐海棠一句话，相信那些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会收敛许多。

海棠微微一福，道：“尊陛下令。”

就在离开之际，皇帝忽然微笑说道：“不知，凌公子能否为朕作一首诗。”

闻言，凌曦想起了前世黄光任的《女皇》正好合适面前的皇帝，不过不能当面讲，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请陛下恕罪，诗乃心语，近日外臣心绪不宁，实在有些想不出。”

皇帝一挑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只怕凌公子是因情而诗，看着朕这浊物，自然兴不起什么诗兴。”

凌曦哪里是不想作，而是不想说。

皇帝忽然哈哈笑道：“昨日太后倒是给朕看了首小令……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凌曦果然好才情。”

凌曦大窘，海棠更窘。

既然到这个份上了，凌曦不说也不行了。

“外臣，早就为陛下做好了，只是这首诗，我只是让陛下知道。”

皇帝微讶，挥手让众太监宫女退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凌曦上前一踏，来到皇帝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巾帼英才扭乾坤，一代女皇绝古今。孤凤展翅腾龙位，弱女挥手伏众臣。”

皇帝身体一震，凌曦这诗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女儿被凌曦发现了，准备追问时，发现四周那还有凌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