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巧正要摸上他的脸查探下情况，他就突然躲开了，声音抽搐得有些发抖，“你等等，我先自己清理一下。”

他在旁捣鼓了一刻钟之久，才重新扬起头，“好了，你看看。”

一双嫩白的小手带着丝滑的凉意抚上了他凹凸不平犹如丘壑的脸庞，仇宸拳头蓦地紧握，心里腾升起一股不适。可是，姑娘在摸到他如此丑陋的脸颊后，却并没有害怕的收手，而是放轻了力度，像风一样吹拂在他面上，抚去了他脸上的火辣辣，也抚去了他心间的自卑。

从不知道自己还能被这样温柔对待，他一直以为所有人都会对他这张脸避之不及，嫌弃厌恶……

根本不知道仇宸心思复杂的穆巧，只是出于医者本能，尽量减轻病患痛苦而已。

单单只是通过手的触碰，穆巧就已了解到他伤势如何的严重。

这与她当日不同，她是被灼伤，属外伤。而仇宸的，完全是变态到将脸浸入一种毒液中，几乎面目全非，根本称不上一张脸了。且那双眼珠子之前也定是腐烂了的，应当是他自己找了人的眼珠子安在那个位置上，摇摇欲坠又滑稽。

查探好伤势，她收回手坐了下去，却不急于解开眼上的纱布，道：“治，还是能治的，不过有些副作用。”

仇宸喉头一紧，“什么副作用？”

“生肌续骨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相当于完全重塑于一张面容，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了。”穆巧提醒道。

仇宸发出一声轻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副作用呢……

他会在乎以前那张脸吗？他恨透了以前那张脸！

“按照你的脑子里的模样，给我做一张脸吧。”仇宸满怀期待地道。她想象中的脸，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喜欢的类型？想到这他心头微微有些悸动。

这番穆巧倒没有再推辞，沉吟了会转移话题道：“我已经说能治了，你呢，又用什么来保证可以帮我拿到那样东西？而且拿到了你保证自己不起歹心，反而让给我？”

略过前面的问题，仇宸轻笑了声，带着暧昧的口吻道：“送给你又怎么样，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 我相信我们最终会殊途同归。”

他这样硬拉一派的自以为是的话语令穆巧眉心一皱? 她摆了摆手，“我不信这些空口白话，说吧? 你的计划是什么。”

“什么计划？”仇宸讶异的耸肩? “我要是有办法早就得到手了。所以还看你啊? 我说过我只是你的辅助，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耍我？”她语气没有丝毫动怒。毕竟他也半点好处还没捞着。

仇宸苦笑一声，“你不懂，这件事真的很棘手。

北漠国是个极其保守封建的过度，碎片那等关乎到千秋外代命运的东西? 历代帝王只会传给下一任国君。还有巫伽凡本来快病得要死不活? 又被你给救了，如今身体尚好，没准他准备怀揣着碎片两年后自己去打开玄界之门? 毕竟相比于自己的利益来说，亲情又算得什么呢？一旦阻了他长生不老的路，妻儿都不过是他求仙路上的绊脚石而已！”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阴测测的? 有种让人汗毛倒竖的阴凉感。

穆巧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是说，我救人还救错了？”

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姬黎花对病重的父亲不闻不问，巫栩也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死，漠北的亲情真是轻如羽毛啊。

仇宸皮笑肉不笑，“没有的事。要让那老家伙倒下，你很拿手不是吗。”

穆巧点点头，“嗯。所以，只你拿到皇位就是了？”

仇宸又是嗤笑一声，“我没把他当过父皇，他也没拿我当过儿子。这深宫之中，除了我身边的侍卫，怕是都没人记得二皇子这个人了……”

他声音悲怆苍凉，又有些嗜血阴冷，两种极端的情绪糅杂其中，让人探不清真相。

穆巧深思一会，驱逐他离开，“明天我为你准备去腐生肌的药材，明晚你来拿。”

抽岑暂且抛开愁绪，眼前一亮，“你答应帮我治了？”

“漠城城主，漠北帝君，至少不能戴着面具上朝吧。”

她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国君之位她必定会为他夺到手！仇宸想笑，又不想惹恼她，只好憋住冷嘲的笑意，“那就祝你得偿所愿了，有什么需要我会全力配合。”

临走经过她身旁时，瞥见她脑勺后垂下的淡紫色纱条，心中不禁微微一跳。

她自始至终谈话时都戴着那块遮纱，非常极其尊重他。

“谢谢。”短促地道完一句话，人影跟风一般从窗口掠了出去。

穆巧淡淡摘下眼罩，手指轻敲着桌面，思忖着心中的计划。

仇宸这趟看似是来打酱油的，但也告诉了她不少有用的信息。

次日一早她就去太医院找药材了，打着治疗巫伽凡的幌子，倒是没人多过问什么。药材准备起来容易，接着穆巧也没闲着，找到了宫里一些老嬷嬷塞了几个大钱问话。

这种探听消息的活让穆巧不自觉就想到了唐暮，要是他在的话，一定能将搜集情报这种事做得又快又好。但现在她孤身一人，只能亲力亲为了。

跟几位老嬷嬷打听下来，差不多对整个漠北有了了解。也明白了巫栩，也就是仇宸，那个不受重视的二皇子的顾虑。

原来漠北国君也是个子嗣淡薄的，不过比起自家父亲来多了两个儿子，巫栩和巫米拉。

虽然多，却谈不上是福是祸。穆南渊只有一个女儿，却帮他推冤案，平漠北。巫伽凡倒是有儿有女，整个国家却逐渐走向衰亡，内部事情也是一堆糟心。

谈起这两个儿子，如仇宸本人所说，只有住多年了的老嬷嬷才会知道巫栩这个名字。可巫米拉其实也毫无建树，十二岁孩童，凡事都听姐姐父亲的，但偏偏他得宠呀，谁叫他是巫伽凡认定的唯一的儿子？也是漠北将来储君的不二之选。

这点就令穆巧想不通了，同样身为儿子，难道不应该看中能力更为好的那个吗？就算偏爱小儿子，也不至于赔上整个国家的命脉吧？那个巫米拉穆巧是见过的，在上次得漠北地底，岩洞之中，小孩儿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全程躲在姐姐身后，话也不多，看向人的目光胆小而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