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心中大怒。初次见面,你不认识我王大侠,出口就称我是叫化子也就算了,谁叫我身上衣衫褴褛呢,但是,你也不能没头没脑就一鞭子抽过来吧?我只不过站在路边打了声招呼,哪儿得罪你了?
我身形未动,伸出右手接过鞭梢,暗中加一把劲,轻轻地将此人从马上掀了下来。中年汉子倒也身手不弱,半空中借劲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地上,手中仍然抓着鞭柄。我尚未进行下一步动作,其它两匹马立即停了下来,四个人一起阴狠地看着我。
我只好松开手中的鞭子,心想懒得跟这群没素质的家伙计较,于是向左跨两步侧身站到路边,双手抱胸,不再看他们。这已经是主动退让的意思了。如果他们就这么离开,我就当没见过他们,等再见到下一拨江湖人物,我一定要另外找一句适当的问候语。
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全部跳下马来。
中年汉子说:“兄弟们,这小子看来是个硬手,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在装傻。”
他这话明显是对同伴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甚至连头都没转过去。我一时间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不知怎么接茬。
同乘一匹马的一男一女突然向我冲来,每人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分攻我左右胸脯,从方位和劲力来看,下手毫不留情。我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句简单的问候语,会招来杀身之祸,看来这江湖确实混乱不堪。
我情急之下一侧身,从他们两把剑中间穿过,右手屈指成剑,出手本能反应,无意中用上了“绝命六式”中的“阴阳式”,在两人手腕上一击,两柄剑同时落地。
然后我立即后退数步,指着他们说道:
“喂,我只不过打了声招呼,你们就动手杀人,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话说得不对,你给我纠正一下,我再说一遍不就行了,何必这么凶巴巴的?”
最后那光头和尚冷笑道:“一招就击落‘塞外鸳鸯’两把剑,小子,你装傻装的真像,应该去勾栏里做演员。”
我仍然没听懂他的话,但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下去,只好说实话:“我才不想做什么狗屁演员,我要做大侠知道吗?算了,这是我的理想,跟你们说了没用。你们不明不白地动手杀我,我也不想要你们道歉了,就此算了行不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前面那中年汉子说:“大哥,这臭小子故意夹缠不清,可能在等后援。顾不上什么江湖道义了,一起上,把这小子料理了再说。”
这回我听懂了,原来你们是铁了心要致我于死地呀。我再次大怒,心想无怨无仇怎么一来就要人命?你们这四个家伙,比荒原上的群狼还恶毒?
同时,我心中又涌起一阵悲伤,这是什么江湖啊,我刚一见着人就惹来杀身之祸,如果就这么死了,永远是个糊涂鬼。
我正在想对策,中年汉子一挥鞭子已经卷向我脖颈,光头和尚手提一根齐眉棍,也拦腰扫了过来。那一男一女看神情大概是一对夫妇,他们上前两步,从地上拾起剑,再次一左一右向我攻来。
我有生以来在狼群中出入无数次,却从没被多人围攻过。恶狼可以随意杀戮,所以我自由进出狼群反而很少害怕,可我曾经发誓不杀人的,何况现在连冲突的原因都没搞清,我更不能出剑伤人了。
这么一来我反而手脚无措,一时不知该不该立即拔剑。我的剑仍然扛在左肩,左手压着剑柄,就像当年杨过扛着玄铁剑的姿态一样。后面还挑着我的简单行李,这点跟杨过不一样——杨过闯荡江湖似乎从没带过行李,除了一只无毛大雕。
眼看快要中招了,我仍未下定决心,无奈之下,只好掉头便跑,心想,好歹避开这轮攻击再作打算。
我脚下向来不慢,这点我信心十足。第一轮攻击就这么惊险避过,可没想到这四人不依不饶,并排着追了过来。我一阵恐慌,不知道要怎么阻止他们,如果提剑对抗,“绝命六式”招招要人命,就算不攻要害,出手伤人肯定是免不了的。所以我再次脚下加劲,在大道上朝来时方向狂奔起来。
一边跑一边想,用什么招式,可以既不伤人又能阻止他们的攻击?可是奔了良久,我也没想出一个很好的对策。刚才那一招“阴阳式”是因为距离与方位恰到好处,我情急之下靠本能使出来的,现在四人同时出击,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机会了。
后来我听到那个女人喊道:“大哥,别追了,提防有诈。”
她这么一喊叫,不但他们自己人停下脚步,我也迅速冷静下来。一入江湖便被四个无名之辈打得狼狈而逃,我王大侠颜面何存?还好我之前没作自我介绍,他们不知道我叫王二,否则,刚才狼狈逃跑的样子传扬江湖,我恐怕这辈子再难翻身。
师父曾经说过,以我现在的剑法修为,江湖上可能只有五个人打得过我。看这四人的手法身法,谈不上什么绝顶高手,如果我出剑,估计用不了三五个变化,便可将他们全部杀掉。按理说,应该是他们怕我才对,怎么形势却反过来了?我跑什么跑呀?如果你们毫无道理地逼迫得太紧,我出手伤了你们,也不算有辱大侠的风范吧?
这么一想,我就打定主意不跑了。
我看到四个人转过身,向他们的马匹走去,目光却一直向后冷冷地观察我。我也往回走,心想如果他们不再与我为难,我也没必要伤人,被他们追逐了一场,虽然有点丢脸,但没人知道我是谁。假如他们仍然不识好歹,我就只好让他们受点皮肉之苦了,一并报了刚才被追之仇。
四人到了三匹马身旁,一见我往回走,他们都不上马,各持兵器在手盛气以待。在我走到离他们十步远之时,那个黄脸女子突然两眼放光,直直地盯着我左肩上的铁剑,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从语言冲突到后来转身奔跑,我一直保持这个扛剑姿势,按理说,他们早应看出我有意相让,并未出剑对攻。女子或许比另外三个糙汉更有眼光,终于算是反应过来了:我肩上这把剑虽然破败不堪,但一出手便杀伤人命。
黄脸女子收回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地问道:“小子,你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在此有何目的?”
嗓音像银铃般悦耳,跟她那张腊黄丑陋的脸很不相称。我暗暗诧异,张嘴刚要答话,却憋了良久没说出一个字,我来的地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而往哪儿去,我也说不出个具体地址,泛泛地说要去江南,似乎有塘塞敷衍的意味。至于我在此处有何目的?其实根本就没有目的,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我还在心中组织语言,打算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黄脸女子却不让我思考,再次开口了:
“小子,你肩上的剑哪儿来的?”
这次嗓音略显低沉沙哑。明显听得出来,她在故意压抑自己的声音,似乎刻意隐藏着什么,而且语气里透着一丝敌意。
我刚要回答是师父的遗物,转念一想,我何必如此老老实实地回答你的问题?你们这帮家伙一点都不礼貌,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再说了,你又不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女,我根本就没兴趣搭理你。总之,我没心情跟你们再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识相点的,你们早点在我面前消失。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捡来的,你管得着吗?”这就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原因主要是我内心那股气还没全消。
一轮莫明其妙的问答过后,黄脸女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光头和尚粗鲁地抢话了:“小子,别玩花样,要打就痛痛快快打一场,我们不是怕你,只是没时间陪你玩。”
我情绪完全平稳下来,冷笑道:“谁要跟你们打架?我说过咱们各走各的路,相互就当没见过,是你们自己说话莫名其妙,纠缠不清,非要跟我动手,要不是我跑得快,你们早就全部躺下了。”
最后两句逻辑不通,别人听上去肯定觉得不伦不类。也许只有我自己才明白其中的意义,我跑,是因为我不想出手伤他们,否则,我完全可以将这四个家伙全打扒下,然后扬长而去。当然,我没作更进一步进解释,实际也解释不清楚。
光头和尚脸现怒容,气极而笑:“好小子,口气不小。你既然一个人在这里截我们,手上估计真有两下子,但我还是想看看,你怎么让我们全部躺下。”
话未说完,手中棍棒当头劈来。我来不及开口,闪身避开这一击。另外三个人也立即攻到。我心想这四人莫非精神有问题?嘴里不清不楚,颠三倒四,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打,我要是再不动手,估计很难脱身。我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跟人胡乱纠缠的,浪费赶路时间,我还得深入江湖去干大事呢。
闪身的同时,我右手抽出长剑,左手在后托住掉落的衣服包裹。然后,以“绝目式”中一个简单的变化,在那对男女肩上各刺了一剑,但都点到即止。两人手上的剑立即垂下,伸手捂住鲜血直流的伤口退在路边,目中尽是恐惧之色。
我脚步不停,欺近中年汉子身边,仍用刚才那招剩余的变化,在他手臂上点了一下,同时我将包袱夸在左肩,空出左手将他的鞭子抢过来,远远地扔了出去。
这时光头和尚木棍从后面扫向我腰间,我后退两步,并不转身,反手将“离心式”的一个变化使了出来,先在他右胸点了一下,接着剑尖顶在他左胸,并没用力刺进去。
我慢慢转过身,看着他说:
“你是这帮人的大哥对吧?叫他们别再动手了,假如我真说错话了,我道歉,现在无怨无仇伤了你们,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我也道歉。咱们就这么算了行不行?我还要赶路呢。”
光头和尚惨然笑道:
“我们认栽了。没想到这帮卑鄙无耻的家伙在这里埋伏着如此的高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