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焕章就在昭武大将军府邸升帐,率领自己的亲卫,赶赴横山要塞指挥大军抵御来自西夏的恶狼。√而王元贞也混在亲卫群里,跟着王焕章去了前线,在那里他将开始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第一步。
王元贞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林不凡在教导他的时候,也从不避讳这一点,甚至在不断的把他往那方面引导。所以王元贞在华山派众弟子中,算是一个异类。说实话,之前的王元贞对于身上背负的责任是抵触的,对于王焕章这个父亲的感情是复杂的,甚至于他一直在逃避这个昭武大将军长子的身份。
虽然现在呆在昭武大将军府邸的那个八岁的娃娃,才是官方认证的王焕章嫡长子,但是无论是林不凡还是王焕章,甚至于王元贞都清楚。一旦王焕章起兵自立,那个八岁的娃娃还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昨夜从城外树林回来后,王元贞彻夜未眠,林不凡一番肺腑之言在他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跟了林不凡这么多年,王元贞很清楚这个师傅拥有何等可怕的能力。师父说的不错,无论天下风云如何变幻,无论何人坐上那最高的宝座。对待师父这种人,只能是高高的供起来,不敢有丝毫不敬。
个人武力到了极致,同样拥有改天换地的本事。
秤砣虽小,压千斤呀!!!
但是师父却毫不犹豫的从出尘的世外走出来,踏进着纷扰的乱世,殚精竭虑的为这片生养他的土地谋划一个未来。这就是师父的责任,这个责任不是谁强加给他的,而是师父主动背负的。有师父例子在前,自己还有什么可逃避的呢…………
王元贞知道自己做不到师父那样,以天下为己任。但是背负起本来就属于自己的责任,还是可以做到的…………
除此之外,林不凡还把贺子岳也塞进了亲卫队伍里………………
贺子岳在贺家灭门之际,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之后,他随着老管家混在流民队伍里,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华山。
流民是什么?流民们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是一群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向天挣命的存在。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易子而食”在这群人眼里真的算不了什么。更恶心,更残忍,更泯灭人性的事情,他们都干得出来…………
贺子岳在这种环境下,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来到华山派后,他宁愿去相信狗,也不相信人。除了林不凡本人,其他师兄弟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他养的一条狗…………但是林不凡并不怪他,有时候林不凡在他耳边叨叨千言万语,还顶不上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次人性的美好…………
战场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它是世间最残忍的地方,对待敌人之时,他们尽皆抛却了人性,成为毫无人性的野兽。和流民相比,他们更加残忍,更加泯灭人性,拥有更加恐怖的破坏力。
但是同时战场上有些战友之间的友情,确实越人间一切感情的存在。相比于亲情爱情,它更加的纯粹。在生死之间,两人心底的任何一丝污秽,都逃不过生与死的考验…………
不过说实话,这种感情极其稀少。一个人一生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战友,可以说一辈子没白活。林不凡不奢求贺子岳能找到这样的战友,但是至少林不凡希望他能在与那些袍泽并肩作战时,他们那种炙热如烈火的战友情,能够温暖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内心。
至于跟着他们的那个小女孩贺二丫,已经被王焕章接进了昭武大将军府。堂堂昭武大将军府邸,保护一个小女孩还是没问题的。
当日在庆阳府城外,当那些流民在官差的棍棒之下,惊惶四散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却紧紧地握着一根木棒,对着围拢过来的官差,厉声的咆哮着。在她身后的一张干草堆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孩童。林不凡站在远处看的分明,那名孩童明显已经病死了,但是那个小女孩仍然在为了他的尸身,而向那些“恐怖的敌人”出母兽一般的咆哮…………
后来二丫在林不凡的见证下,成为了贺子岳的干妹妹,而且贺子岳还郑重其事的把二丫写进了家谱…………………………
嗯,他现在是贺家的家主,他高兴就好…………
当时王元贞还主动请缨,想要帮二丫取一个漂亮的名字,却遭到了两人的一致反对。于是二丫,就成了贺二丫。林不凡也觉得再漂亮的名字,也抵不过二丫这两个字。
当弟子们都有了去处后,林不凡就安心的呆在客栈里,翻阅王焕章送来的关于这些年来西夏的情报。
西夏不是什么番邦小国,他是一个可以和大辽大宋两个“级大国”三足鼎立的国家。自己一个毫无根底的江湖人士,想去西夏国都翻云覆雨,谈何容易!!!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林不凡希望能从这些情报中找到一个切入点,一个可以让自己施展手段的切入点。
说实话,这些年来,王焕章对西夏的上心程度,完全可以从这些五花八门的情报中就可以看出一二。
比如这条,西夏齐王李遵项据说曾对一品堂统领有救命之恩。既然这条没有切实证据的信息,能够被探子郑重其事的传了回来,那么这条消息完全有八成的可能性是真的。而王焕章对于李遵项意图篡位的猜测,也是基于这条情报。
还有这条,西夏大将军李延忠与齐王李遵项相交过密,但是李延忠的儿子却在前年和兵部左侍郎的女儿定亲了。据说齐王李遵项曾在私下感慨,没能和李延忠成为儿女亲家,甚是可惜。
如此看来,李延忠可能会在李遵项篡位之时保持中立了…………
这样看起来满篇都是可能、也许、据说、大概的猜测的情报,在现在,会被情报头子严厉驳斥,并督促情报人员探听到完全可信的情报。但是在当时,他们就是依据这样的情报来推测对方行止的。
尤其是两军对垒的时候,情报还要稀少。统帅要做的就是通过有限的情报,来尽可能的推测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我们现在以上帝视角来看两军交战的过程会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厉害的一塌糊涂。比孙武还孙武,比白起还白起。可是当时的统帅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呀………………在情报和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打出一些奇葩的败仗,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孙武会在《孙子兵法》中,写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金玉良言!!!
时至中午,林不凡忽然从情报中找到了一条很有意思的消息。西夏三司使张阔的一个族人,常年活跃在西夏和关中的商道上,是一位声名不小的商道大豪。
西夏的官职都是沿袭大宋,三司使这个职位是国家最高财政长官,包含着盐铁﹑户部﹑度支三个部门,故称三司。后来因为三司权利太大,机构太臃肿,大宋元丰改制的时候,被裁撤了。
而西夏的三司使虽然没有北宋前期那种,职权范围无所不包的可怕的程度。但是在西夏也算是一方大佬了,地位仅次于参知政事。他这种人的族人想要做生意,哪能不赚钱…………
不过林不凡对他赚不赚钱丝毫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张阔这个人…………
之后,林不凡从零零散散的情报中,基本还原了张阔这个的基本信息。张阔出身张氏家族,乃是张氏家族这一代家主。这些年来因为西夏襄宗,屡屡掀起战乱,国内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但是他作为三司使,愣是稳住了西夏的经济局势,通过对西边的一些部族的不对等贸易输出,和对西夏国内的一系列改革,愣是稳住了大局。让襄宗,还能再次兴师动众的南下,不得不说这是个人才…………
但是林不凡对这个人才,却没有丝毫的好感,就是因为他出身西夏张氏一族。
说道张氏一族,就不得不提到张元,这是个很精彩的人。
张元原本出生于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人,嗯,和林不凡是老乡…………本姓张,原名不祥。年轻时自认自己是个人才,但是屡试不中,一怒之下与好友叛逃至西夏。来到西夏后,他改名张元,朋友改名吴昊。二人在一家酒馆里,终日饮酒,并用笔在墙壁上写下了“张元吴昊来饮此楼”。因为这句话中包含了元昊两个字,犯了忌讳,所以他们就被抓了,然后如愿的见到了李元昊。
之后,他就受到了李元昊的器重,西夏立国后,他官拜中书令。李元昊称帝后,大宋举兵来攻。张元几乎策划了所有对宋作战的战略,并辅佐李元昊打的大宋节节败退。好水川之战后,张元看着满地的宋军的尸体,他甚是志得意满。提笔写下了“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的诗句。原本高不可攀的大宋名臣韩琦,惨败于自己的谋划下,这估计是他一生最畅快的时候了。
后来他官拜国相,出于对大宋的仇恨,他力主灭宋,希望用大宋的基业,来铸就自己的辉煌。但是李元昊却很清醒的拒绝了张元的提议,他知道自己击败大宋没问题,至于灭亡大宋,那是笑话………………
之后因为李元昊坚持与大宋议和,签订了“庆历和议”,导致张元郁郁而终。
虽然张元死了,但是张氏家族却在西夏扎根了,张阔就是百年间张氏家族最杰出的族人。
对于张元,林不凡只有满腔的厌恶。在后世,张元已经和汉朝的中行说、南宋的张弘范、清朝的范文程被死死的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过其中让林不凡最感兴趣的情报是,在李遵项以国内民生凋零,国库空虚为理由阻止襄宗开战时。最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三司使张阔,却一言不,并称病闭门不出…………
这就有意思了,至少说明张阔和李遵项不对付,甚至已经可能看穿了李遵项的不臣之心。
既然这样的话………………
吃过午饭后,林不凡就开始在延安府的“商业区”晃荡起来。所谓的“商业区”就是指,大规模的商品交易的地方。
林不凡在那里晃荡了大半天后,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得到了他需要的消息。那就是西夏的大豪张利将会在三天后,到达延安府…………
现在西夏大军已经快兵临城下了,竟然还有西夏的商人准备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延安府。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是却是当时很普遍的一种现象。自古以来,商人这种职业就活跃在各种地方,活跃在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无论生了什么,都无法组织他们对于钱财的追求。
就算两国之间已经战火纷飞了,他们照样往来于两国间,不受丝毫影响。而奇怪的是,有时候两国之间,会对于商人这种大无畏的举动都表示默认。甚至一些草原民族都会派遣专门的骑兵去保护这些商人。因为商人可以为他们带来盐巴,布匹,粮食和茶叶,甚至有犯禁的铁器。
不过贩卖铁器就过界了,那是要杀头的。可是中原朝廷虽然屡次禁止,但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因为这些胆大包天的商人背后,都有一群堂堂皇皇的国之干臣,再后来,也就那样了…………
当然,商人之中也有像汉时的聂壹那样的为国办事的商人,也有像后事明末的晋商那样挖国家根基的商人。另外国与国之间,也会利用商队互派密探………………
这些延安府里的商人,可不管什么战争胜负。他们只知道,张利将会在三天后,带来一批西夏的特产,这些特产将会是这些商贾之间争夺的肥肉。
“看来,我要提前做些准备了…………”
(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