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遗命在一处草堆里,睡得正香,怀中抱着的是皇后,皇后趴在他胸口,食指不停画着圈圈,两人都是赤条条的不着寸缕,只有几棵树遮着他们。
有一阵风吹过皇后觉得有些凉,从封遗命怀里挣扎着起身,刚要去拾取很远的衣服,才走出几步,脚步又是一个不稳,差点歪倒在地,皇后休息片刻缓解疼痛,勉强拾好了衣服,自顾自的穿着。
封遗命很是疯狂,自己在他眼里是商月,也因此,皇后第一次感觉到幸福,大凉皇帝,其实不怎么行。
衣服穿了一半,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摸出吊坠,嘴里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吊坠的红光大亮,有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皇后身前。
人影脸上带着极为感兴趣的神色,分叉的舌头吐得老长,来回甩动之间,人影脸上笑意更深。
红光散开之后,人影的模样也出现在皇后面前,尤其是一双竖瞳,让人看的很是阴冷。
皇后弯着腰轻笑道:“你给的东西,当真是挺有用的。”
人影没有立即回话,他的眼神一直紧紧看着皇后,闻着那若隐若现的香气,嘴角不自觉流下了涎水,他有些饿了。
但一想到自己来这里还有要事要做,就硬生生忍下来了。
抬头看向云端高坐的姜令,阴阴笑了几句,转而回应道:“既然我答应你的事情完成了,那现在就该是你了。”
皇后无所谓的点点头,对于她来说,人影明显是个大修士,要借她做一些布置,而她只是个凡人,反抗不了,那倒不如好好忍受。
毕竟,封遗命确实是从商月手中,落到了她手中,这就足以让她开心了。
圣人的弟子落在自己手上,不管是谁,都会欢呼雀跃。
人影吐出一道气息,落在皇后身上,皇后觉得奇痒难忍,伸手去抓,而抓过的地方,浮现出一道道蛇影,转而又沉寂下去。
皇后吓了一跳,想要问人影这是为何,抬头看去的时候,人影已经走远了。
皇后目光阴晴不定,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就这样算了。
人影吐出的气息给皇后带来一些奇妙作用,身子还疲软的皇后,察觉到自己体力正在恢复,不由讶然,而这时,小兵的报令声遥遥传来,听在皇后耳中,让其刚平复下去的心思,又波涛汹涌起来。
皇后手脚麻利的帮封遗命穿好衣服,拿起吊坠印在他额头上,不一会,封遗命悠悠转醒,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皇后,也不觉得惊奇,很自然的伸手抱过。
皇后反抗不过,陷入他的怀中,俯在他的耳边,将小兵报信的事情说出。
封遗命虽然被蛊惑心智,但对于要事还是清醒,知道自己再不出面,大都的人怕是没有心思守城,大都承平以久,寻常出去打猎都觉得是新鲜刺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将皇后松开安慰几句,循着小兵去了。
大都处在生死危机之下,已经顾不得男女感情。
大将
军是大理公认最厉害的将军,在大理尚且是最厉害,而在大凉这重文轻武,上下贪墨的地方,那就更加厉害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大凉的将军如土鸡瓦狗尔。
就好似现在,在大将军有条不紊的号令之下,火矢流石等攻城器械轮流抛射,压得大都喘不过气来,而守城将军更是吓得胆寒,龟缩在厚实的城墙之后,不敢冒出头,生怕自己被误伤,平白丢了性命。
有句话说的好,哪怕随意走出个小兵,也比凉国的将军要强很多。
起先是大理用来嘲讽大凉的,后来大凉是真的不禁用,也就成了事实。
大将军咂摸着嘴,看着城墙上不敢冒出头的守城士兵,很是不屑,要是大都的守卫都像这样,他敢打保票,只需一夜时间,就可以攻入大都,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会坐在龙椅上,欣赏大凉皇帝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对大凉皇帝是十分憎恨,自古以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皇帝娶了皇后那一天起,大将军无时无刻不处于怒火之中,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心思激荡之间,有豪气从胸中升腾而起,开口对旁边的亲卫吩咐。
“取弓箭来,本将军要亲自射下城墙上畏畏缩缩的鼠辈。”
弓箭握在手中,大将军往里面灌输气息,有几道旋风围绕着箭头,锋芒毕露。
松开弓弦,长箭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夜色,在守城将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精巧的拐了个弯,越过城墙,射中他的额头。
大将军是修士,虽然不算很强,但是对付只有气感的守城将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守城将军如此胆小,见到长箭射来,连躲都不知道躲,死在他手上,也是活该的。
提着长枪才来到城头的封遗命怒不可遏,守城将军虽然无能,但在他眼皮子底下死掉,是对他的挑衅和不敬,这仇要是不报回去,恐怕难以服众。
但城墙下是五十万大军,哪怕因为地形,顶多只能以二十万攻城,那也不是一般的压力,要知道大都城之中,只有十万守军,哪怕是依靠着城墙,也只能勉强阻挡。
封遗命知道守城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兵将,他们只是个辅助,真正重要的,是修士,还是那些大修士。
也只有他们,才能杀退敌军。
一位宗师可敌万军,并不是在说笑的,要是让其放开了膀子杀人,万军屠尽也只是耗费一些时间。
封遗命只是纳气,哪怕身上有着保命手段,现在也不能轻易用出,为令之计,只能寻求城内的大修士了。
封遗命呼出一口气,指向守城的副将军,高声吩咐:“现在有你守护这段城墙,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能有分毫差错,要是守不住,你就自裁吧。”
副将军是唯一一个没喝酒的将军,也是忠心于封遗命的,因为他也姓封,也学枪。
侥幸活下来的封家族人,都拜了封遗命为族长,对于他的命令,不会违抗。
封遗命点点头,焦急的心也平静不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飞身下了城墙,只不过,
他的长枪留在城头。
——
攻城的声音很大,很多人都被惊醒了,缩在被窝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听着门外大街中马跑过兵士集结之声,他们心里都知道,大都已经到了危机关头,要是扛不住,陷落了,他们就不再是大凉人了,取而代之的是理国。
哪怕大凉对他们千般不好,可他们出生在大凉,那就是大凉人。
白夜云穿好甲胄,面色阴沉似水,他哪里能想到大理会在这时候进攻,分明白天的时候,探子的禀告是风平浪静,怎么一到了晚上,就出现这种事端。
迅速召集好兵士,白夜云骑在马上,张张嘴想要说些话,但又无法开口,城门外的情况他已经了解,整整五十万大军,而他们才五千兵马,明眼人都知道,哪怕他们五千兵马加入,也是于事无补的,真正能决定战场胜负的,从来不是兵士,而是大修士。
要是有圣人出手,这场危机就解了吧。
白夜云心想着。
姜令的出现对他是个希望,也是绝望,他知道姜令就坐在云端看着这场争斗,可是无动于衷。
为今之计,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身后的这些兄弟们。
“城门外是五十万大军,而城内守军只有十万,哪怕我们加入也于事无补,但我们是当兵的,国家危难之际,就应该出击,我是不怕死了,大不了把命丢在这里,就当为国捐躯了,但你们不成,你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物,所以我要尊重你们意愿,有想要退走的吗。”
没有人回答,回答他的只是那炽热的目光,从里面可以看到冲天的战意。
白夜云又问道:“同袍兄弟们,可曾惧?”
白夜云又问出了上次一样的话,他等待一样的回答。
而这次回答他的,不是目光,而是震天的战吼声。
白夜云脸上泛起笑容,仰天大笑,心中的战意也汹涌而起。
马蹄声响起,将军领着五千兵马走了。
贫民窟的人再也忍不住,打开房门冲了出来,看向渐渐远去的兵马,哭了。
声音很大很大,没过多久,就连成了一片。
白夜云在贫民窟的这段日子,是他们生活的最幸福的时候,没有人敢欺凌,就算有,也能领着几个可爱的兵士去找回场子,而报酬就是几个馒头,或者是一颗大白菜。
现在他们就要走了,以后恐怕就难以再见到了。
有几位住着拐杖的老者站在大街口,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一片人,都是默不作声,街口上临时摆了香台,桌子上立了个牌子,刻着凉武军三个大字。
老者各自拈过一根香,见到白夜云带着兵马过来,同时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而白夜云默然受了这些香火,这是他们应得的。
死在战场上,就成了孤魂野鬼,以后逢年过节都没人给他们烧香火,在死之前吃一顿香火,也未尝不可。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