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明子坐在清漪园大戏楼对面的看台上,心烦意乱地欣赏着戏台上的义太夫小调《国姓爷合战》。这是江户时代元禄年间,民间艺人竹本义太夫创作的人形净瑠璃剧。所谓人形净瑠璃剧就是一种木偶剧,而《国姓爷合战》是一个虚构的假想故事,内容是郑成功率领日本武士抗清复明的故事。
明子小时候很喜欢看这种人形净瑠璃剧,后来当了朱皇帝的侍妾后很多年没有机会在欣赏。当了家幸将军的养母之后,便“以权谋私”,为自己组建了一支完全由女艺人组成的人形净瑠璃剧团,这些更把她们带来了中国。一有机会,就让她们为自己表演。
而她现在所在的清漪园,也就是后世的颐和园,现在已经修缮一新,成了德川明子在北京的居所。不过这所辉煌富丽的皇家园林,却没有给德川明子带来多少愉悦。因为这里距离朱济世日常所居的圆明园九州清晏实在是有点远了。而且她很快就要离开北京,带着德川家幸返回日本了。
“殿下,现在是国丧期间,实在不是欣赏人形净瑠璃剧的时候。”看台上面还坐着德川家幸,德川庆喜和岩仓俱视,岩仓摇着纸扇子,津津有味的看戏。庆喜却皱着眉头提醒妹妹,现在统仁上皇的国丧期间。
“哦?”德川明子轻轻摸着家幸的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的表演。德川庆喜瞟了一眼妹妹,她觉得,明子在国丧期间看戏是故意做给他和日本使团看的。
“我是大明天子的皇贵妃。难道要因为日本上皇之丧而不履行皇贵妃的责任吗?”
“殿下。您还是家幸将军的养母。德川宗家的大御台所。”
庆喜对妹妹的“大御台所”称号很有些不以为然,她既不是德川家庆的正室,又不是家幸将军的生母,坐在这个位置上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当然,幕府内部拥护明子的势力还是主流。因为这个女人肯强出头维护德川家的利益,而且德川家的政敌都害怕大明天子,所以不敢触动她和家幸。在政治斗争中。如果一方投鼠忌器,一方无所顾忌,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里是大明天子的清漪园,不是德川家的二条城,本宫在这里是天子的皇贵妃,在二条城才是大御台所。”
“妹妹,你难道不觉得大明的皇贵妃和德川家的大御台所这两个身份是很难兼容的吗?”
“内府,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德川明子问岩仓俱视。
内大臣岩仓俱视撇撇嘴唇,“一个大御台所而已,又不是国家的高官。只要对日本国有利,让大明皇贵妃来当又有什么不好?”
德川庆喜闻言一怔。细想一下也觉得有道理。大御台所又不是朝廷高官,不过是德川宗家的一个名号而已。
明子将身材小巧的家幸抱在膝上,转过脸去对庆喜道:“国内的大老们有回音了吗?”
“是让幸义出任新日本管领(之前写成领管了,经过读者指出,罗罗立即改正)的事情么?”
“就是这件事情,他们可同意了。”
“同意是同意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明子蹙了下秀眉。幕府大老们已经在和自己讲条件了,看来自己离开日本是有点久了。
“请屏退众人。”庆喜道。
明子挥挥手,让服侍她的侍女和女官全部告退。
“大老们的意见是,如果管领一职由幸义承担并且由幸义的子孙世袭,那么幕府和德川宗家就不能承担新日本的移民开发费用。”
“什么意思?他们是把新日本当成幸义的私产了?”
庆喜沉默无言,岩仓俱视却笑道:“殿下,幕府的财力实在有些,每年的收入不过几百万元,还不及大皇帝的十分之一。这笔收入,可是日本国实现工业化的资本啊。”
“日本国的工业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子听到这里,不禁秀眉紧蹙。这些大老果然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连日本实现工业化这种事情都不和自己商量。
“最近有不少到过大明的武士回国以后给幕府上建白书,提出要尽快制定规划,修建铁路,发展工业,英国大使馆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还表示可以向日本提供帮助,包括提供贷款和顾问。”面对妹妹的追问,德川庆喜只好如实回答。
“可恨!原来是英夷在背后搞鬼。所以大老们就想推脱开发新日本的责任?”
“唉,幕府的财力实在有限,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怕天下人会有非议。”
“非议?他们就不想想那些英夷真会那么好心来帮我们发展工业吗?”
“殿下,难道英夷在欺骗我们?”
“当然是在欺骗!庆喜,他们提出什么具体的计划了?”
“提出了,一个是贯穿全日本的铁路网,一个是开设大型制铁所、造船所和兵工厂。”
“资金呢?庆喜,你知道那需要花多少钱吗?”
“资金可以向英国银行贷款……”
“拿什么去抵押?”明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哥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其实为了在日本开设铁厂,建设铁路的事情,她早就和朱皇帝反复商量过了。可是朱皇帝却认为,日本是岛国,水运发达,对铁路的需求不大。而且日本国内山峦密布,还经常地震,所以修建和维护铁路的成本极高,建成以后肯定不会盈利。至于铁厂,日本国内没有大型铁矿,就算有几个铁矿山也是高硫矿,冶炼成本很高,而且目前也没有什么成熟的处理高硫铁矿石的办法。另外,日本的煤矿也不多,适合大规模开采的露天矿几乎没有。如果要在日本开钢铁厂,生产出来的钢铁肯定价格超贵,除非幕府提供补贴,否则根本卖不出去,所以和铁路一样,都没有投资价值。
“抵押……是用关税抵押的。”德川庆喜如实答道。
“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德川明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明子,父亲大人也赞成用关税抵押的……”
“他就是个老糊涂!”明子猛地站了起来,怀里抱着的德川家幸懵懵懂懂的看到养母发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明子却丝毫不加理睬。
“铁路和钢厂根本不会就盈利,一定都是赔钱货!如果要建一个年产5万吨钢的工厂起码要上千万元,铁路一里就是一万元……如果统统向英国贷款,起码要借几千万元!到时候还不出来怎么办?真的要把海关交给英国人去管理吗?那样日本还是一个独立国家吗?而且修建工厂的机器、钢铁,修建铁路的铁轨、机车都不是日本生产的,需要用黄金和白银进口!而生产出来的钢铁根本不可能出口,这样一来,就算我们能还得出来,也将造成几千万银元留出日本。日本国内一共才多少银元?流出几千万元会如何?这些大老难道都忘记丝割符制度了吗?他们想葬送德川家的天下吗?”
德川庆喜顿时为难起来,明子说的事情那帮幕府大老们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是他们都觉得英国人肯借几千万帮日本发展工业总是好事情,至于还钱的事情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包括德川齐昭在内,这些幕府大老谁不是欠了商人一屁股债?谁打算真的偿还?
“不行,我得立即带着家幸回日本,明天,不后天就启程!一定不能让那些糊涂大老坏了家幸的天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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