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里难得给陈之叶放了假,让她回家收拾行李,临行前,主任还特意把她叫进办公室长谈了一次,告诉她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要好好把握,为台里争光,也为自己多开辟一条路子,争取更多的机会。
陈之叶频频点头,心里却不免在想:如果她和周家奕的关系因为这次的电影而曝光于众,最后被人说为“演技平平,靠潜规则上位”,主任会不会被气晕过去?
台里的同事们有的羡慕,有的祝福,恐怕除了聂谨薇和肖乾以外,谁也不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经过上次的事,肖乾虽然经常给她打电话,但已然是怕自己冲撞了她,说话小心翼翼,知道她要去拍电影,电话又如期而至。她接起来,就听见电话另一头的沉默。
“肖乾,你怎么不说话?”
好半天,他才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
她笑:“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愿意去拍的。现在主持人这一行竞争激烈,我总要给自己多找一条出路,也许我一炮而红,当了什么影后,那我就不当主持人了,就去拍电影。”
“可是我有点怕。”肖乾毫不避讳地说,“这部电影是他投拍的,你去了之后,他会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去接近你。原本你还在我们中间,我怕这么下去,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陈之叶心里一暖,笑道:“肖乾,其实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也想在拍电影的时候,会有那么几个聊的来的人去探班,但是,我又不想让你觉得我这是在暗示你什么。”
肖乾拿着电话,目光沉了沉,说:“我不会误会的,友情和爱情,我还是分的清的。只不过,我说过不会给你压力,等你自己想明白,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请早点告诉我,可以吗?”
“谢谢你肖乾。”
“陈之叶,别这么酸行不行?不过是拍个电影,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这句话颇有点调节气氛的嫌疑,但陈之叶还是会心地笑了。
*
经过一天的准备,陈之叶如期进驻剧组。这部电影要换好几个地方取景,第一个要去取景的地方便是沙漠。陈之叶一直向往,觉得烈日下一望无尽的沙海一定非常宽阔,结果到了之后她才知道,这里既热,风又大,刮着沙子四处飞,钻进头发里、耳朵里,十分难受。
她不像别的大牌,有助理,比如喝个水、披个纱巾,都有人在旁侍候,她只能亲历亲为。
第一场戏要拍的是陈之叶扮演的“秋缱”被费安琪演的“卓可凤”杀死的镜头。这个镜头的要求比较高,秋缱要睁开眼,绝望地望着卓可凤,在剑锋落下的一刻,慢慢地流下一滴眼泪。为了增加凄美的效果,工作人员在旁边加了个大风扇,要把两个人吹的衣袂飘洒、发丝逸然。陈之叶跪在沙地里,膝盖被烫的发疼,沙子不停地往眼里钻,这些倒还比较容易克服,只是费安琪不知是因为入戏太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拿着那一柄剑,满眼忿恨,几乎让她分不清真假。剑一落下来,她就下意识地往后躲,一躲,就偏了镜头,导演只能喊停。
两名化妆师跑过来,替他们整妆,费安琪的助理也跑过来,又是递水又是撑伞。
陈之叶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呼地猛灌了几口,然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跪下去。
“好,准备,开始!”
导演一声令下,摄像机又开始“嗒嗒嗒”地响了起。
“卓可凤”举着剑,神情冷漠地说:“秋缱,虽然你是我妹妹,可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说完,剑锋直刺而来。她的目光非常凌厉,大概是演技太过逼真,但陈之叶却总觉得很现实,仿佛她真的恨不得一剑插进她的胸口,剜心切骨。她跪在地上,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动,好不容易控制住身体,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闭了眼。
“咔!”导演站起来,明显有些不耐烦,他本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扔了剧本,坐到一旁去抽烟。
费安琪的助理跑上来,对着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怎么回事儿啊?一个镜头半天都没过?我们安琪档期很紧,还有很多戏等着她来拍,耽误了时间你负责的起吗?”
“算了,算了,她也不容易,你就少说几句吧。”费安琪打发了小助理,扭头对陈之叶说,“人人都说我们这份钱好赚,现在亲身体验了一把,总算知道了吧?你别怪我的助理出言不逊,她说的是事实,这一行没有什么情面可讲,投资有限,多耽误一点时间,就是多少钱花进去了。大家压力都很大,可能有的时候导演会发发脾气,这些都很正常。”
费安琪虽然是在提醒她,但语气却有些不屑。她还记得当初她求她在唱歌比赛的时候照顾那个小师妹的事,当时大家处的很和睦,事隔不久,却又忽然疏离起来。她知道是为了什么,颇觉得无奈,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去改善和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这么不冷不热地僵着。
“开工了,开工了!”
陈之叶收起思绪,又跪回原地去。其实工作这么久,苦她不怕,置疑也不怕,她只是怕最终没能拿出好的状态来去让大家认可。她跪在沙子里,膝盖一点一点地陷出两个沙窝来。大风扇又吹了起来,沙子张扬而起,她睁大了眼睛,迎着明晃晃的烈日,看着费安琪的表情。
她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示:她做了错事,姐姐要为民除害,她死有余辜,只是有点留恋。她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这里的花、这里的草,这里的空气,还有她最爱的人......都将慢慢地消散。
眼泪,真的流了出来,剑锋举起来的一霎,她仰起了脖子,等着着致命的一下,忽然剑芒一闪,仿佛一道光刺进眼里,瞳孔猛地一痛,随即听见导演的怒吼声:“咔!咔!咔!”
陈之叶心里一慌,果然看见导演怒气冲冲地开始骂人:“怎么回事儿?好不容易进了状态,怎么又闭了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太阳照在剑上,太刺眼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住地向大伙儿道歉。
“不拍了,收工!”导演一气之下,甩头就走。
大伙儿也没说什么,一脸悻然地收拾东西,陈之叶觉得是自己影响了大家,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场记走过来安慰她,她才开释了一些。
*
大伙儿坐着车回到下榻的宾馆,才一推门,便有很多记者守候在此。大概是等了很久,有些人坐在椅子上开始打瞌睡,看见他们回来,立即一窝蜂地凑上来采访。导演和费安琪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阵仗,三言两语就应付了各种问题,而陈之叶便相形笨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些古怪刁钻的问题。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不容易才摆脱了记者,随着众人走进电梯里去。剧组下榻的宾馆不算大,为了节约成本,只有几位导演、制片和主要演员住在三楼的独间,其他人只能一起挤标间。陈之叶作为女二号,自然是单间,她把门一锁,立即就钻进浴室里。
由于在外面吹了一天的沙子,头发、耳朵里到处都是沙子,洗起来很费力,好不容易洗好了澡走出来照镜子一瞧,皮肤又被晒的发红,还有些轻微的疼痛。她怕影响明天的拍摄,立即给组里的化妆师打电话,化妆师不敢怠慢,立即上楼来给她敷了些消肿去炎的面膜。
陈之叶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闭目养神,背台词,忽然隐隐地听见外面有一串悉碎的脚步声。她觉得奇怪,因为为了让大家充分休息,导演曾要求宾馆的保安人员禁止让莫生人人出入三楼,那这么晚了,又是谁在楼里?是那些服务员想找明星签名?还是保安人员在巡视?
脑子里刚冒出疑问,便听见隔壁有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来,提到了戏,提到了费安琪,还有她。
她本不是好事之人,但她知道隔壁住的是姓江的副导演,又听见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起来。
“江导,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我懂规矩,你就让我演女二号?结果您说话不算话,弄了个外行人来演。”
“人家有名气。”
“得了吧,有名气也不是干演员的料,今天在片场我可全看着了,就她那样子,差点没把我笑死。你就别唬弄我了,快说,你是不是跟她也有那种事?你觉得她比我强,所以才把角色给了她?”
陈之叶总算听明白了隔壁房间在谈什么内容,气的几欲吐血,只恨不得把脸上的面膜一撕,冲过去问问那人,她和副导演有哪种事。但她还是忍住火气,没有动,却是贴到了墙上,继续听壁脚。
“小蒙我告诉你,那个陈之叶不简单,与其说这部戏是给费安琪量身订做的,倒不如说是为她。你看过剧本吗,明面上费安琪演的卓可凤的戏份比较多,但出彩的台词全在秋缱这个角色上。陈之叶,是出资方点名要的演员。我跟你说,这部戏,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下一部,一定让你演女二......”
再后面,他们谈了什么,陈之叶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但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费安琪在演白天那段戏的时候,会那么投入,投入到令她心生畏惧。原来,这部戏里还有这么多的内幕。原来,周家奕为了这部电影,从剧本到策划,再到导演再到演员,都是做足了功课。什么演艺大腕,什么知名导演,说来说去,都是在给她这个外行人做陪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