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曾经铁打的汉子变得佝偻了，整个府上没有一个下人，只有公子无伤一个人打扫、做饭。
“父亲。”
公子无伤被赢炎的声音吸引，转过头看向对方。
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了，曾经如星一般的眼眸一片昏花。
可他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回来了。”他没有说什么感动的话，硬如一块石头。
“父亲，今日后孩儿一定将乾国抗在自己肩上，无论天上雷霆，地上涌火，都一往无前。”
“去吧，你是天上雄鹰，终究要高飞，你不要怕，不要回头。”
......
赢炎回来的消息引起诸方震动。
令狐小芳是不开心的，现在，他已经是贵族的新领袖，赢炎成为新王，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赢炎与武惊鸿他们走的太近了，令狐小芳更希望找一个偏远宗室子弟，继承王位。
但木已成舟，令狐小芳只得想办法改变赢炎。
当晚，他率先去了公子无伤的府邸。
赢炎与他的谈话并不愉快，不过两人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乾国目前还需要贵族的鼎力相助。
这些年《乾国九章》强大了乾国，也让贵族的势力膨胀迅速。
这是历史的必然，赢无疾不能回避，赢炎也需要面对。
所以令狐小芳基本上是带着满意的结果离开。
其后，武惊鸿也造访了。
她有意卡在令狐小芳之后，就是为了见招拆招。
赢炎是有些惧怕武惊鸿的。
在他眼里，武惊鸿很美，甚至在他少年悸动的心中留下一抹倩影。
但武惊鸿也很强大。
不苟言笑的时候显得冷峻异常，犹如鹤立鸡群，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大王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武惊鸿说的是事实，这一点令狐小芳也提到了。
赢炎自然明白。
“可今日来，我不是跟你讨论大王的病情的。”武惊鸿侃侃而谈：“我是想跟你讨论下乾国之所以能够强大的根本原因。”
“别人都说，是你们乾国四公子，学究天人，靠着你们改变了乾国。”赢炎说出他在外面所见到的，听到的。
武惊鸿摇摇头，“这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遇到了问题，商为阳政敌不断攻击，我入了天牢，流亡。花飞飞差点被腰斩。至于李玄机，背了个谋害令狐雄的罪名，正禁足呢。
你觉得这段时间，乾国乱了吗？”
武惊鸿说的没错，乾国非但没有乱，反而打赢了跟北凉、西凉的战争，粮食还大丰收了，新来乾国的各国商人络绎不绝。
甚至还建立起一座招贤馆。
赢炎有些迷茫。
“千年乱世，有多少能臣，贤王？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大衍国慕龙城那么强大的人，也无法拯救大厦将倾的国家。”武惊鸿指着窗外，“为什么乾国可以强大？就是因为大王坚持了《乾国九章》。”
赢炎懂了，一个人再强大，也会犯错。
但法不会。它可以保证一个国家的稳定发展。
“所以武会长的意思是，乾国想要继续强大，得我坚持《乾国九章》？”
“对”武惊鸿道：“《乾国九章》是我们编撰不假，也是众多法家学子的心血，坚持它能够让乾国不靠任何一个人的才华，便能够持续发展。到时候辅以明君、贤臣，乾国便可以洗刷这么多年的国仇。”
赢炎很佩服武惊鸿。
这个女人有远超男人的开阔心胸。
治理乾国的功绩，从来没有往自己身上揽，而是真正看透其中的本质。
......
回到青鸟会，已经是深夜。
但武惊鸿没有休息，而是召集手下人商议如何对付独孤小芳。
令狐小芳与魏子丑不一样。
他使用的都是堂堂皇皇的阳谋，以势压人。
第二天，武惊鸿与李玄机三人，跟着赢无疾以及赢炎来到那片所谓的女帝宫。
这是当时构陷她的理由，如今看来，却真有其事。
赢无疾愈发衰弱，原本粗壮的手枯瘦如柴，拉着商为阳，另一手指着不远处的那篇宫宇。
“这是孤建造的，未来这就是乾国的王宫，他的周围会变成乾国的国都，我叫他阳都城。意思是如日方中。”
赢无疾努力的站起来：“他日，乾国会建立一个大大的国家，所有看见的，看不见的地方都是国土。亿万子民在其中生活，每一个都欢乐、平等，有生的自由，有活的尊严。”
众人都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赢无疾建造的。
也没想到，赢无疾有这样远大的志向。
“赢炎，你记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赢无疾用殷切的目光看着赢炎，这个赢氏一族唯一的子嗣。
“叔父，我一定秉持乾国历代人的愿望，为乾国之民谋福祉，为天下开太平。”
赢无疾笑了，也哭了，看着天上飞掠过的苍鹰，“铁马冰河、水火刀兵，我心何然？便是为了端木大儒在飞仙门时教给我们的几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地开太平。”
说完这话，赢无疾手上一松，没有了气息。
此刻苍山落日，不远处的阳都城建设热火朝天。
这一年，壮志未酬的赢无疾逝世了。
赢炎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
国都之中，人皆缟素，痛哭之声，传遍四野。
这一刻，武惊鸿知道赢无疾到底有多么伟大的人格。
令狐小芳也在人群当中，他看着赢无疾的棺椁，喃喃自语：“赢无疾，我崇敬你，他日我一定会将乾国发展成列国最强，继而成为大一统的国家。但赢炎不行、武惊鸿不行、商为阳不行。”
他的话无人听到，而他的人也随着人潮慢慢不见踪影。
赢无疾出殡之后，就是赢炎的登基大典。
他跟赢无疾的不同立刻体现出来了。
谨慎、节约，不计较礼数。
可以说，这是武惊鸿见过最简单的典礼。
忙完这许多事情后，武惊鸿终于有空开始思考后面的事情。
虽然还是青春年华，可她有些疲惫。
她想要休息一阵。
但就在她已经写好请假的奏章后，一个消息打乱了她的计划。
赢无疾可能不是病死的。
这是极为重大的事情，如果真如此，那么乾国中必然暗涌着一股势力，肆意破坏着。
武惊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贵族们。
这一次，武惊鸿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一个人悄悄出了都城，往花家村奔去。
这里是花飞飞的故乡，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凄惨的事情后，再次焕发了生机。
武惊鸿没有入村，而是越过村子后面的小山。
这里是一片坟茔，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下是一个冒着炊烟的小房子。